隐在暗处目送江府的车马出了城门,走远消失,长安略微惆怅,却也彻底放松下来。
退婚风波就此结束,京兆尹以“强买强卖”等罪拘了杜康,百香楼的新掌柜亲自前往,恳切道歉,献上重金聊表诚意……
一桩桩一件件,总算是都结束了。
波澜散去,日子重新平淡如水。京都偏北,夏日匆匆转瞬即逝,刚刚八月下旬,早晚便渐渐凉了起来。
大手笔的定做十来套秋装,长安晃晃悠悠正要再去置些首饰,一摸钱袋,却瘪瘪的,只剩几块碎银在里面叮呤咣啷的乱响。
——最近铺子都不开张,她花钱又一贯大手大脚,吃最好的米,喝最好的茶,但凡看上全部买买买,如此坐吃山空,能挨到如今已经很是不易。
惋惜的瞅着前方装潢典雅的珍宝阁,长安悻悻的摸摸鼻子,终于把赚钱大业提上了日程。
陆记小面不用指望,她整日在二楼瞧得清楚,每日进来光顾的食客三根指头数都嫌多;酿酒么,杜康一事闹得她膈应,“浮生若梦”日后再不会外售了……
慢吞吞的逛回西市,她叹口气,看来还是得老本行啊。
蔫头耷脑坐回算命摊子后,长安调整好表情,一振衣袖,摆出副仙风道骨的姿态:“占卜推演问姻缘批八字,一卦十金——”
吆喝声落下,周围人群寂静一瞬,纷纷瞠目望过来,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十金?
她怎么不去抢?!
更有甚者,还发出了“嗤”的轻嘲。
等了半天无人问津,长安不耐,正要回去躺躺明儿个再说,眼尾一扫,却见隔壁的娘子袅袅婷婷走了过来。
“诶,嫂子!”
热络的伸手招呼她,长安笑眯眯的:“您上次不是找我说事儿吗?结果那日我只测了字,来来来,咱们继续啊!”
嫌恶忌惮的瞥她一眼,那娘子却没睬她,反而被鬼追一样,加快脚步,走掉了。
“……”
下意识伸手摸摸脸,长安险些要照镜子瞧瞧,是不是自己生得太丑,把人家给吓跑了。
心思微转,她琢磨一会儿,慢慢摸清了周围人的意思。
前日张三一行来挑事,她显露了看相的能力,已与普通小民大不相同;之后一连番变故,有眼睛的都能猜出她是得罪了大人物,不知不觉间,就把她从自己的生活圈子中剔了出来。
人是一种很排外的动物,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恐怕在他人心中,她早算个“异类”,再难和睦相处了。
头疼的揉揉额角,长安暗道不妙。果然,一连在摊子后待了五日,除了好信儿的来过问两句,却是一单生意也没有。
剩余的银子越花越少,没柰何,她垂眸沉思片刻,收拾东西慢悠悠的站起来,施施然向着东北而去。
——
镇南王府,文曲院。
满地残红的花园里,萧逸与文佩玉并排坐在亭子中,桌上放着一架七弦古琴。
不远处,打着护卫的旗号行偷窥之实的黎安砸吧砸吧嘴,满脸猥琐的捅捅大哥:“嘿,咱们大概马上要有女主人了。”
“别乱说!”黎平瞪他:“你这张嘴,破车一样,就知道嘟嘟这些!”
撇着唇角哼一声,过不多久,黎安忍不住又靠过来:“大哥,讲真的,你知道世子一直瞧不上我,若是定了表小姐,我就提前去献献殷勤混个脸熟——这也是个路子嘛!”
额角微跳,黎平招呼旁人过来顶替,自己则揪着衣领把弟弟拽出老远,直到一个少有人迹的僻静处,才没好气的停住脚步。
“成天不思进取,就想这些旁门左道,你以为自己很聪明?
”
劈头盖脸训斥一顿,眼见他霜打的茄子一样垂着脑袋,黎平怒其不争的叹口气,缓下声音:“世子不可能娶表小姐的。”
“怎么不可能!”黎安不服的辩驳:“这半月,表小姐几乎日日来找,世子那脾气,何曾对女人耐心过?——他们还一起弹琴呢!”
“大家都在一个屋檐下,世子若不耐心,还要把她撵出去不成?”黎平不以为然:“侧妃打的好主意,呵!”
他打小跟着萧逸,对这主子的心思不说一猜一个准,起码也料得八-九不离十。
昔年,大公子如明珠般惊才绝艳,活在其下的萧逸一直非常压抑;而表小姐文佩玉虽然吃穿不愁,但到底客居,畏手畏脚生怕行差踏错。两个人在府中偶然碰见几次,聊过之后意外有种同病相怜之感,关系便慢慢亲厚起来。
萧逸的性格强硬果决,文佩玉却恰恰温柔和顺。她生得美丽,柔弱婀娜,真正把人放在心上的话,方方面面体贴入微,二人间很快就生出了朦胧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