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下,萧逸低着脑袋孤零零的立在一间关掉的铺子前,整个人都灰扑扑的。萧鸿顺赶走不少人,却有更多的来围观,甚至一些机智的还上了旁侧酒楼的二层,兴致勃勃往这边瞧。
窘迫可怜得让人心酸。
便是一早打定主意袖手旁观的崔博也看不下去,忍不住上前:“陆姑娘。”
“想说情?”
“……”
无奈的叹口气,他侧身避开了萧逸。若是换位而处,想必他早就毫不犹豫的逃开了。
不是谁都能在大庭广众下舍弃脸面,低到尘埃里去求个平民的。
很久之后,似是终于下定决心,萧逸垂眸迈出三步,而后一撩衣摆,上身挺直,跪下了一条腿。
周围立刻响起一阵不小的惊呼。
真做了后反倒没有想的那么难,他顿了顿,正要跪下另一条腿,长安却突然淡淡道:“行了。”
萧逸一愣,抬头看她。
“我说,起来吧。”长安摆摆手,晃晃悠悠的立起身:“你表妹是怎么回事?过来详细说说。”
怔怔凝眸望向她,萧逸维持着半跪的姿势,脑袋有点懵:“可我还没……”
“被你跪了我能长生不老?”长安似笑非笑:“罢罢罢,反正你也出丑了——记住这刻羞耻的感觉,别那么高傲,不然日后我总会让你更羞耻的。”
赔钱赔物太轻松,对京城里眼高于顶的贵族们来说,耻辱的滋味远比拱手让出千金还要深刻。
事实上,她打一开始便没真想让萧逸来叩拜。正如九皇子所言,镇南王世子乃是货真价实的皇亲国戚,见到陛下都不用跪,现在却来跪她?——搞事情啊?
报复是报复,她可不想因此惹祸上身。
某些时候,过程远比结果更重要。
犹豫、为难、耻辱、愤怒、懊恼,这一系列的纠结心理折磨得萧逸欲生欲死,顶着众人的目光跪下一条腿,这绝对耗光了他所有的尊严与勇气——
这就够了。
追根究底,长安也只想让他痛苦一下而已。
默默体会她的话意,萧逸起身,蔫头耷脑,精神很是低落。
抻抻胳膊打个哈欠,长安睨他一眼:“不说算了,我回去睡觉。”
“——喂!”萧逸拉住她袖子:“你怎么能反悔!”
“反悔能怎么着?”慢悠悠的抽出衣袖,长安有心逗逗他:“瞅你这苦瓜脸我情绪不好,来,笑一个。”
“……”
“笑不笑?”
“……”
“那算了……”
“诶!”
复又扯住她,萧逸深吸口气,僵硬的扯起嘴角:“哈、哈——!”
“嗤,行了,瞧这傻样——我开玩笑的,没成想你这么听话。”
“……陆!长!安!”
“咳,那个——”
尴尬的上前两步,崔博拱拱手:“我府中还有些事,既然陆姑娘要忙,那便改日再来相请。”
“好。”长安心知他求什么,也不说破:“有缘再见,祝你得偿所愿。”
眼看吃瓜伙伴已经撤退,萧鸿顺臭着脸哼一声,欲要跟着离开,不防却被长安拦住:“你等等。”
“干嘛?”
“做个保证。”
“保证?”
他现在看这女人哪哪儿不顺眼,语气不觉阴沉沉的:“保证什么?”
“保证——”长安悠悠的一笑:“你不去陛下面前告状,把今天这事情说出去。”
“你也知道怕?”萧鸿顺冷笑,忽又感到不对:“崔博怎么不用保证?”
“崔大人一看就不是乱说闲话的。”
“靠!”
冷眼瞧着他暴跳如雷,萧逸在心里暗爽了一把。如果陆长安针对的不是自己,看热闹还挺有意思的。
更何况,他也不愿这丢人事儿往外传——虽然,已经被强势围观了……
面无波澜的走过去,萧逸装模作样:“陛下天天日理万机,怎还能让他为这等琐事烦心?陆姑娘说的没错,九殿下,此事本也与你无关,休要多管了。”
“喂喂喂!你怎么狗咬吕洞宾!”萧鸿顺眼睛瞪大,气得满脸通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合着到头来就我一个恶人——得,你们自己玩儿吧,切!”
语毕,一扭脖子,拂袖而去。
被他的大嗓门震得耳畔嗡嗡响,萧逸缓了一会儿才转向长安:“我们……”
“这就走吧。多买些纸钱和贡香,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