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她提着斧头消失在密林,萧逸三个刚松口气,侧边白影一闪,另有个人形忽地轻飘飘从荒草间晃了出来。
萧鸿顺惊得一抖,猛然瞠目,刚欲尖叫,看清来者后表情却一顿,继而露出喜色。
“陆姑娘!”便是一向稳重的黎平也不禁低呼:“您、您来救命?可终于到了!”
竖起食指示意噤声,长安没空寒暄,飞快在附近拣出四块还算大的石头,一角一个,于他们身前圈出了一方小空间。咬破手指连接对角,在四方天地里画个鲜红的大叉后,她又在正中垒起个小小的土堆,最后掏出根贡香插-入,引火点燃。
微末的香头时明时暗,青烟幽幽的飘逸扩散,隐没黑夜之中。
合十祝祷一番后,终于得闲喘口气,她按住乱跳的胸口:“都能不能动?”
萧鸿顺哭唧唧的摇头,萧逸也沉默不语。黎平抠着泥地,慢慢屈起腿,颤颤巍巍站直身,尽管动作不快,但好歹有力气走路:“我感觉比方才好了些,再缓一会儿估计就行了。”
“那你负责他。”长安一指萧鸿顺:“这个迷阵实在简陋,坚持不了多久,你们先躲去附近,有没有命活且看造化。”
“您和世子呢?”
“他是重点目标,必须得去个安全地方。你二人被发现的话,尚可能留下命在;他是那疯子看中的女婿,一经寻到,却定必死无疑——”
撕下条衣服牢牢绑住萧逸两腕,她紧拽另一头,咬牙用尽全身气力,拖死狗般拉着他前进。
瞧着他们比龟爬快不多少的速度,黎平很想去搭把手,奈何萧鸿顺正眼巴巴等着,只好先把他弄去一旁的草丛。
此间荒凉冷僻,但要藏人也不容易。他拨弄着野草,还没布置好,忽听萧鸿顺“啊”的惊叫,脸色刷白,恐怖的瞪向自己身后,某一瞬间甚至连气也不敢喘。
黎平一悚,猛地回身,只见三步开外,傅氏正在石头阵里围着中间的贡香绕圈转,时不时的挥舞下斧头,一不小心就会被砍伤。
他们相距不远,傅氏走路却无声无息,居然连她何时来了身边都不知道。
沉下心思考虑片刻,黎平微微摇头,手上加快动作,并不打算挪开。
都说“灯下黑”,待她破开迷阵后,八成会大刀阔斧的往前走,他们俩离得过于近,反倒不易被察觉。
稍远处,萧逸仰面被倒拖着,自然也看到了傅氏:“她来了。”
再过几步就能进内室,长安精神大振,不敢出声泄气,便没搭理他。
用力抿了下唇,他低低道:“我逃不掉,你先走吧。”
等了几息没见她反应,萧逸稍稍扭动身子:“你不总说人得认命?或许我注定横死此处,没法可解……唔!”
身下突然一硌,原来是长安将他拖过门槛,进入了一处小耳室。
这里没点灯烛,黑漆漆的,门帘子挡着,一丝星辉也无。
不适的蹙起眉,萧逸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四周却亮起了暗淡的光。
仿似有什么烂得彻底,浓重的腐臭味盈满鼻端。
松开他腕子一扔布条,长安背倚棺材滑坐,大口喘着粗气,两条胳膊累得直抖,一根指头也不想再动。
缓缓活动着双臂,萧逸总算恢复些力气。伸长脖子环目四顾,原来此处是个小厅,他们正靠个白棺,旁侧置有张供桌,其上燃着两根白蜡,火光跳跃,明灭不定。
正对大门的墙上白底黑字,大大的“奠”瞧着十分晦气。
腐臭味是从身后的棺材里散出的。
“柳燕儿还没下葬?”他咋舌:“怪不得……”
一句话没说完,“噗”的一下,蜡烛忽然灭掉了。
此地幽谧至极,长安两个听得清楚,分明是有人呵出一大口气,故意吹息了烛火。
——傅氏来的比预计还要快。
悄悄蹲起身,她飞快出手,“啪嗒”朝对面扔出个东西。
几乎同一时间,“砰”的巨响传来。墙边的落地瓷瓶受此重劈,立时哗啦啦碎掉大半。
长安刚刚掷出的是面小铜镜,先前也是用它晃出白影,诱骗傅氏进入密林的。
不过,傅氏也非傻子,一击不中后马上意识到自己被耍,正欲回身,周围却倏然一亮——
白烛重新被点燃了一支。
“别过来!”长安肃容一指萧逸,“否则你女儿没全尸!”
两腮神经质的一颤,傅氏顺着望去,果然瞅见棺盖大开,女儿的上半身被拎起,颈前横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尸臭一时大作,萧逸抿紧唇瓣,双眼呛得发酸。
胃里翻江倒海,他压制着恶心,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吐出来。
“放下所有凶器。”长安紧盯着傅氏:“我数三下……”
“我全依你,莫要伤了我儿!”
直勾勾盯着萧逸的手,她“砰”的甩开斧头,抬臂扯下尖利的银簪,动作粗暴猛烈,带掉了一大把长发:“放下她,还我燕儿……你们不得好死,统统该遭报应!我要杀了你们!”
说着,如野兽般发出“嗬嗬”的低吼,恶狠狠的死瞪着萧逸,翻着白眼便直冲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