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不愿多说,萧逸也不好追问。许是出身的原因,陆长安藏着许多秘密。两人相处的时日不算短,他对她却几乎一无所知。
她就像是一阵风,来无影,去无踪。如果某天突然不见,他甚至都不晓得该去哪里找寻。
双手微微握拢,萧逸无法忽略心底的不安:“看到那姓闫的,你心情便会好?”
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他含蓄的质问,长安摸摸下巴,有点奇怪。
萧逸这家伙,看似有分寸,懂得与朋友保持距离,其实性子却颇为骄矜,高傲全掩在骨子里。他待人的“有分寸”不是出于尊重,而是压根就没上心,懒得管闲事,偏偏又生着副礼貌的面孔,以致大多人都没发现他冷漠的本质。
长安从来没想过,他居然会放下-身段,主动关心自己的事。
“发什么呆呢?”等了半天没听到回应,萧逸尴尬的轻咳几声,一时暗恨刚刚问得唐突冒昧,一时又疑心对方是不是觉得自己手伸太长,厌恶反感,胸口砰砰乱蹦个不停。
“那个,小九大概已经回去了。”生硬的岔开话题,他窘迫的四处乱瞄:“钱琅一个姑娘家,不会跑出太远……”
“我们与那姓闫的有因果,日后必有纠葛。即使此刻隐瞒真相,他也总会查出来。”长安转向他,认真回答:“他的命运波折离奇,不是有大运就是有大劫,不妨提前先结个善缘,也能省却他调查的奔波之苦。”
“他能走什么大运?”萧逸不信:“我看大劫还差不多。”
“没发生的事,谁能说得准?”长安不以为然,“打从出生起,一个人的格局高度便大致注定了。可世人千千万,总有极少数逆天的例外,这些无一没有大机缘,你休要瞧不起人。”
顿了顿,她又抿起唇:“我们是同伴。你与我讲话,不必深思熟虑。”
默默望她一眼,萧逸点点头,却没作声。
她于他,从来就不是同伴与否的问题。
——
二人回到别府时,出乎意料,萧鸿顺和钱琅居然仍没音信。
毕竟事涉自家堂弟,萧逸蓦地紧绷,抬步便要找人去寻,却被长安一把拦下:“安平这么大,三更半夜的你要去哪儿?有目标吗?”
他略想了几息:“钱琅当时慌不择路,八成会遵循本能,朝着一个方向逃。只要沿着那方去追,没意外的话就不会有差。”
“但他们现下都没回,明显是出了意外。”
“所以才要找帮手。”萧逸推开她手臂:“我去衙门一趟,你先休息吧。”
“这种时候我哪睡得着?又不是猪!”长安白他一眼:“不要去府衙。此事若闹大,怕是影响不好。”
“能有什么影响?”
“男未婚女未嫁,你说呢?难道萧鸿顺会娶她作皇子妃?”
“至多是侧妃。”萧逸中肯道,不以为意:“一个小小的商户之女,真若如此,也是她的造化。”
无意间瞅见对方难看的脸色,他又机智的补充:“我没鄙薄的意思,只是陈述事实而已。钱家早已破落,不然黄老夫人为何瞧不上儿媳钱氏?若是钱琅生得平常些还好,眼下这般,恐怕只能嫁与寒门或给人做小。”
尽管接触不多,但黄义仁和钱珏明显不是简单老实的纯善人,他们不会允许“安平第一美女”浪费那张脸,下嫁给布衣平民。与其做人玩物,倒不如跟了小九,至少他性子好,不会苛待女人。
虽然自己不准备纳妾,可萧逸从不认为男子应该守着一个女人过活。不过既然纳进了门,就须保证后宅和睦,家庭安宁,然而三个女人一台戏,真正的和平几乎是不可能的。
自小长在京都,他见多了权贵人家的腌臜诡计,便是人
口简单的镇南王府,时不时也会生出些姬妾相争的事端。女人实在麻烦,他又不好美色,是以自小就打定主意,除非一直不育,否则往后一定尊重嫡妻,远离旁的莺莺燕燕。
何况现在有了心悦的女子,他更不愿多瞧别人一眼。
可这世上的男人多好美色,不可能人人都似他般寡欲。尤其小九出身皇室,深受宠爱,如果对正妻太过专一,反会惹来诟病。
心知他说得没错,长安纵使憋闷,却也无可奈何:“我觉得他们不会出事,信不信随你。而且我有预感,此事闹大,必生祸端,你瞧着办。”
语毕,转身便走,径自去到东厢,“砰”的关了房门。
安静地站在原地,萧逸盯着她的方向出了会儿神,极轻微的叹息一声,返身朝外走。
他不是不信陆长安,可失踪的毕竟是身份贵重的皇族堂弟,疏忽不得。单凭一个“觉得他们无法出事”,实在缺乏说服力,难以让人安心。
——
“呸呸”两口吐掉嘴里的草沫,萧鸿顺双眼望天,满脸生无可恋。
自己今晚简直是倒霉透顶。
钱琅这死丫头吃了炮仗似的左冲右突,也不知走的哪里,最后竟到了一处废弃的荒宅。他心急火燎的追在其后,抬着脑袋没看路,结果一个不察,“砰”的掉入了这口干涸的枯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