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山连绵,道路崎岖,天寒地冻,朔风如刃。几人白日赶路,晚间就地扎营休息,过得艰苦又乏味。
连续疾行五天,眼见长安瘦了一大圈,这日傍晚,萧逸终于按捺不住,一把将韩信拉到了僻静处。
“雁回峡到底还要走多久?”他没好气的瞪去一眼:“路途遥远也不早说,好歹准备辆马车呀!”
“我哪晓得?”理亏的摸摸鼻子,韩信嘀咕:“咱们从没带过姑娘,大老爷们哪用那婆婆妈妈的玩意儿……”
见他面色愈发不善,韩信赶紧端正态度:“照这个速度,再十天就到了。”
“十天?!”萧逸的眉头拧成个结:“你来时花了多久?”
“那不一样。”他倏然敛容:“我抄的近路,当地没人敢走,大家都唤它作‘黄泉路’。”
“哦?”萧逸挑眉:“怎么说?”
“这、这个……”韩信支支吾吾,“你不会想听的,你绝对会骂我偏听偏信、妖言惑众!”
“……你看我很闲?”无语的指指自己鼻尖,萧逸后知后觉的一愣——这语气、这动作,怎么那么像陆长安?
近墨者黑,诚不欺我。
轻咳一声负起手,他板着脸作严肃状:“但说无妨。无论多荒诞,我都不生气。”
“也对哦。”“啪”的一拍巴掌,韩信忽然想起了什么,挤眉弄眼的嘿嘿笑:“你家那位……”
“别乱说!”
“好好好,是陆姑娘!”猥琐的压低声音,他撞撞萧逸的肩膀:“你家那位陆姑娘祖传看风水,你嫁狗随狗……”
“你才是狗!”
“对对,我是狗,你是鸡,行了吧?嫁鸡随鸡~”
“……你究竟想说什么?”
“你可晓得,我抄的那条近道,它为何叫‘黄泉路’?”
“黄泉路……”想到曾与长安经历的地府幻境,萧逸微微失神:“黄泉路上不回头……”
“你竟还知道这个!”韩信啧啧感叹,有心调侃两句,想了想还是吞回去:“卧龙山脉连绵成片,是我大梁的天然屏障,只中间有处凹陷,形成了一道峡谷。你清楚的,那便是我驻守的雁回峡。”
“雁回峡易守难攻,隐在山间,偏僻难寻,须得老实顺着山脚绕一大圈,费时费力。这也是我们惯常行的大路。”
快速在脑中勾勒着地形,萧逸蹙眉:“难道,那条‘黄泉路’要翻越雪山?”
“非也。”韩信伸手一比:“其实,山脊侧面有个洞,内中含着条暗道,穿过去就是目的地。”
直线自然比曲线短,这很好理解,萧逸点点头:“你来时便走的这儿?”
“对。之所以叫‘黄泉路’,是因为黄泉路上不回头,有来无回。当地不少人命丧于此,仅有的几个幸存者又语焉不详,只道其中有妖怪。久而久之,闹鬼的流言愈演愈烈,也就没人敢去了。”
“可我瞧着,你们却是毫发无伤,完好无损。”
“不然你希望我横着出来?”韩信白他一眼:“要不是担忧你,我才不会走这晦气地方!”
“哇,我真感动,太谢谢了!”敷衍的应付一句,萧逸对那“黄泉路”倒极感兴趣:“好歹走过一趟,你有什么感觉?”
“阴。”韩信不假思索:“又阴又冷,阴冷阴冷的。”
“哦?”
“你也上过战场,应该清楚,就是那种……夜半身处死人堆里的阴冷。”
听闻此言,忆起昔年过往,萧逸一时沉默下来。
第一次见到别人惨死在面前、第一次碰触死人、第一次杀人、第一次参与战争……
他有许许多多的第一次,原来,他曾经也是怕过的。
但那似乎是很久很久之前,久到他以为是上辈子,记忆早便模糊了。
“你又发什么呆?”韩信不耐的推他一把:“问完没?我早饿了,问完赶紧去吃饭。”
“黄泉路要走多久?”
“你还真要试啊?”韩信瞠目,萧垂文可从来不是鲁莽的人。
“时间不等人,我怕苏玄参撑不住,有个万一。”
“明明是怕你女人受苦吧……”低低嘟囔着,韩信却不敢大声:“你既拿定了主意,我自然不会反对,但——你做得了陆姑娘的主?”
这一路听多了他明着暗着的促狭,萧逸也不搭理,径自转身,没事人一样回到篝火旁:“韩信知道条近路,不过可能有些危险,你们意下如何?”
简单的讲了黄泉路,他以为陆长安会惊讶一下,哪成想对方老神在在,连眼都没多眨:“原来如此……那便走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