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聂家早就背道而?驰了?。
聂秋沉默了?许久,久到聂迟以为他又会拒绝的时候才开了?口。
“好。”他说,“我会来的。”
他说完之后?,忍不住伸手又去?端那碗冰糖莲藕汤。
放在唇边尝了?一口,已经?冷透了?。
“那你记好时间,到时候我会派人提醒你的。”
聂迟这是下意识地就认为他那时候肯定不在聂家吗?
聂秋想着,露出一个微笑,应了?下来,“若是没有其他事情,我就先离开了?。”
走之前?,聂秋回了?一趟自己的厢房。
他拉开抽屉,从最底层摸出一封已经?泛黄的信函。
不用打开,只是抚摸着纸张的表面,聂秋就已经?能够想得出里面的内容了?。
即使是过去?了?许多年,他还记得自己曾经?写下的东西。
聂秋将?信收进怀里,起身离开了?聂家。
傍晚之际,路上的行人很少,和白?天时的景象全然不同,很萧条寂静。
他出了?聂府,像往常一样?慢慢地踱着,渐渐融于了?夜色之中。
“聂迟亲启。”
聂秋喃喃自语道。
“我视您为生父。十多年来,教我育我,此等恩情难以忘怀……”
还记得儿时,聂迟第一次带他上街的时候。聂秋身材矮小,在外受苦了?好几年才被聂家收养,体弱多病,只好拿药浸着。好不容易出了?趟门,聂秋就拽着聂迟的衣袖不撒手,正好街边有叫卖的人,他瞧着那人手上的糖葫芦就看直了?眼,挪不动步子,连带着聂迟也只好停了?下来。
聂迟纵容他,见他喜欢,就掏钱买了?下来。
“结果那里头的山楂不新鲜。我吃完之后?第二天肚子就痛得厉害,又咳嗽又发烧,上吐下泻,连水也喝不进去?,把药都吐了?出来还不够,伏在床边干呕,哭得眼睛都肿了?,可偏偏腹中又是胀的,半夜里直喊撑,连着好几天没睡好觉,差点一命呜呼。”
“之后?我就再?也不喜欢那种甜腻的味道了?。”
可小孩子家都是喜欢吃糖的,聂迟也一直这么记着的。
但是聂秋真的不喜欢了?。
他一开始硬逼着自己去?吃,结果当夜吐得昏天黑地,难受得眼泪都掉出来好几滴。
后?来慢慢长大之后?,再?去?吃甜的东西,聂秋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严重了?,最多是觉得不好吃,心里下意识地排斥,还不至于像以前?那样?直接吐出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聂迟是半点都不知道。
聂秋也委婉地和他讲过了?,可下次的时候他还是记不住。
也不知道是真的记性不好还是不够上心。
聂迟自己觉得平日里对聂秋够好了?,但是他一直都不知道,他好心好意给出去?的蜜饯甜点,聂秋硬着头皮吃进去?之后?都是吐了?出来。
再?后?面,零零散散的琐碎事情堆积如山,层层叠叠,压得人喘不过气。
从沉云阁逃回聂家,那晚聂迟冷暗的眼神,和他口中宛如利刃般的字字句句。
有一次途中遇到埋伏,聂秋将?聂迟挡在身后?,拔刀解决了?面前?的敌人。
他受了?伤,中了?毒,眼前?晕晕乎乎的,景色与?人连成了?一片,可他咬着牙不肯服软,将?刀收回鞘中,硬撑着身子,转身去?寻聂迟,看他身上有没有受伤。
“父亲,已无事了?。”
聂迟下意识地后?退一步,闷闷地咳嗽了?一声,移开了?视线。
“走罢。”
还有邀仙台上。
那天乌云密布,天阴沉沉的。
他被戚潜渊处死?之前?,看见聂迟错开了?他的视线,转过了?头。
此类种种,数不胜数。
聂迟或许是聂家其他人引以为豪的好父亲,却不是聂秋的。
他们两个也不过是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
如果聂迟是彻彻底底的,烂到骨子里的人,那就好了?。聂秋想,这样?他就可以毫不犹豫地离开聂家,完全不会担心自己走后?聂家会变成什么样?子。可聂迟不是,他会在自己大病一场的时候守在床边,也会记得让小厮不远万里带行囊给他。他会因为觉得聂秋是在外边吃了?苦,特地吩咐厨子去?做一碗热腾腾的冰糖莲藕汤。
在去?见李寒山之前?,聂秋犹犹豫豫,写了?又写,最后?留下了?这么一封诀别信。
不止是将?自己和聂家撇干净这么简单。
他是真的不会再?回去?了?。
纠缠了?十多年的时间,彼此身上都是血淋淋的。
与?其如此,还不如一刀两断,断得干干脆脆,至少只是痛上一阵子。
聂秋悠悠地叹出一口气。
他是注定不能与?他们一起逛结缘灯会了?。
因为当他再?次回到聂家的时候,就会把这封信交给聂迟。
此后?天涯不相逢,一别两宽,各奔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信的剧情指路第六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