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符重红、符白珏二人一样,杨晟相貌平平,眼角微微上挑,瞳仁小,白多?黑少,看着就像是不容易应付的?,喜欢斤斤计较、吹毛求疵的?那种人,刻薄而又?矜傲。
他腰间挂着一柄短剑,是他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
以介于藕荷和朱红之间的?颜色为底,以连绵不绝的?山与?云纹作饰,洗得发白的?青绦结结实实地系在剑鞘上,鞘上又?刻有?“揽云”二字,在日光的?映照下缓缓地流淌。
杨晟的?身体底子不行,跑得也急,鬓间都是汗,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
在这两个师姐弟中,符白珏是头一个反应过来的?,他抿起嘴唇,明显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他直勾勾地看着杨晟,看他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众人面前。
从看到杨晟的?那一瞬间,符白珏就从聂秋身后走了出来,几步退到杨晟身旁。
兴许符白珏的?底线是不能牵扯到杨晟,方?岐生暗想?到,他笑起来是一副模样,不笑的?时候又?是另一副模样,不止是笑意?,连眼底细碎温暖的?光芒也一并收敛。
但是,这又?如何呢,现在最要?紧的?是确保符重红不会?跟江蓠走。
即使符白珏起先帮他们说了话,所有?人也都明白,起到决定?性?作用的?仍然是杨晟。
杨晟不来,符重红不会?轻易点头,杨晟来,符白珏会?因为逆鳞被触碰而恼怒。
而方?岐生毫不犹豫地选了后者。
看到师兄出现,符重红怔了怔,顿时哑了火,小声试探道:“师兄怎么会?在这里?”
杨晟闻言,先是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怎么会?没有?被你们的?花言巧语所骗,依照先前说好的?那样乖乖地离开鲤河镇,在之后的?驿站等你们,是吧?”
“我就说,你们为什么突然提出那种要?求,原来是因为有?事瞒着我。”杨晟脸色不虞,却也明白现在不是闲聊的?场合,没好气地撂下了狠话,“回去再找你们算账。”
符白珏不动声色地将阴沉的?眼神压下,露出他平日里一贯的?表情,笑盈盈的?,眼睛弯弯,小指勾住杨晟的?衣角,熟练地开始撒娇:“我和重红已经不是小孩了,平时总是师兄保护我们,总不能这次也麻烦师兄吧?你看,师兄,要?不然你就先找个茶馆坐坐……”
话还没说完,他就感觉额头一疼,上牙和下牙一磕,不小心咬到舌头,疼得直抽气。
嘴唇微张,还没来得及开口附和的?符重红,同样也没能逃过此劫。
杨晟像寺庙里的?僧人敲木鱼似的?,往这两个人的?脑门儿上重重地一敲,然后施施然收回手,用一种他以为很凶神恶煞,但是符重红和符白珏觉得毫无威慑力的?眼神——先是看了看提出建议的?符白珏,然后又?看了看准备搭腔的?符重红,骂道:“都闭嘴。”
“缠了我好几天,说是想?去看雪。”杨晟似笑非笑,“你们觉得我还会?再中这种计吗?”
方?岐生在旁边看着,没有?出言打断,甚至有?意?淡化了自己?的?存在,向后退了一步,手中的?剑也放了回去,背脊在聂秋的?肩膀上轻轻一碰,聂秋顿时了然,心知局势已经被方?岐生所掌控了,于是朝着探头探脑的?萧雪扬比了个手势,示意?她噤声,安静看着就好。
江蓠和常锦煜来往了整整两年,两年时间,也够身为旁人的?方?岐生看清她了。
更别说,有?时候常锦煜还会?叹着气跟他抱怨,说江蓠纯粹是养在深闺的?大小姐,虽然没什么小姐脾气,不过却不问?世事,除了一身拔尖的?武功以外,简直单纯得可怕。
她向来是愿意?就答应,不愿意?就拒绝,反正也没人敢跟她叫板,她性?情如此,就以为这天下的?所有?人都如此,不该做违心的?事情,也没理由做违心的?事情,自找不痛快。
当然,说完之后,常锦煜又?会?笑,敲着桌面说,江蓠就是这一点最让他觉得有?趣。
方?岐生知道,只要?他冷眼旁观,江蓠就绝对不会?坐视不理。
在他意?料之中,没等杨晟说上几句话,这位宗主就皱着眉头打断了他的?话。
“阁下就是杨晟?”她不太喜欢在句尾加语气词,所以咬字就放得轻了,好让语气没那么咄咄逼人,然而所有?人都知道她这句话是一个有?象征意?义的?开端,至于之后的?是什么,符重红不清楚,符白珏隐约有?所察觉,杨晟全然不知,这句话就显得意?味深长了。
“是我。”杨晟的?视线在旁观的?方?岐生等人身上略略一扫,答道,“江宗主有?何贵干?”
“我向来不喜那些繁文缛节,客气的?话就不必多?说,我直接问?了。”江蓠没有?任何动作,她只是站在原地,袖袍的?卷动翻滚只是因为风大,却叫人莫名觉得她好像正拿着那柄冰冷刺骨的?薄骨剑,一步一步,缓慢地逼近,“杨晟,你是符重红的?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