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地与端木朝华带着凶劲的一双眼对上,阮千千咬咬嘴皮,眼睛湿润起来,清清嗓子,开口说道,“我问的问题,王爷还没有回答,王爷是不是再也不回北朔了?”
“是又如何?”他黯沉着一双眼,声音分外低沉。
眼眶微红,眼角的抽搐一直没有停过,咬咬嘴皮,周遭众人的低声议论她听不到了,朝颜深沉的略带威胁的目光她看不到了,师父逼她,她也只想装作是不知道。
“端木朝华,你对我说的谎实在太多,便是你现在说不回北朔了,我也不会相信的。我只相信从马蹄下救我的那个端木朝华,只相信为我紧张的那个端木朝华,只相信说要与我成亲的那个端木朝华。除非,你不再是你自己了。”
朝颜不可理喻地吊高眉角,扬手几乎想命禁卫把这个大放厥词当着自己面勾引皇夫的女子拿下。
却又被她脸上的理直气壮和决绝镇得说不出话。
不过迟疑了那么片刻。
还在她身边站着的人就已经一步上前揽过阮千千,以坚定的姿态抱在怀中,手指扣得太紧指节都一寸寸泛白。
“阮千千,你还可以再傻一点。”心里的狂喜是用什么语言都描述不出来的,他的心一直在下沉,一直在不见底地坠落,现在终于停下来。强烈地将心捏住翻来覆去揉搓的不过是她几句话而已,端木朝华蓦然觉得自己也是可以再相信一个人,再喜欢上一个人的。
全身忽然的脱力,阮千千几乎只能靠端木朝华的力量支撑着站立。
“以后我要是说会离开你,那一定是假的,你要像现在一样坚定,相信那是假话。”
“以后我要是说不喜欢你,那一定是假的,你不可以相信。”
“以后我要是说出什么让你难受的话,你必须立刻忘掉,因为那都不是真的,如果你觉得难受了,我必定比你还要难受。”
蛮横的语气,说着的内容也不见得甜蜜,阮千千却抬手攀住了他的背脊,她好像知道他说出这样的话来需要多大勇气,耗费多少力气。
接风宴上,即将成为西陌皇夫的北朔王爷,和从北朔来的“故友”当着西陌女皇的面拥在一处,这是多大的耻辱。
朝颜气得浑身发抖,却想着要怎样把这场羞遮过去,让端木朝华依旧留下来做皇夫,至于那些北朔来的什么个鬼,赶回去就好。
无奈一群迂腐大臣跪求皇帝,要求把放肆的端木朝华和阮千千一同打入牢中,至于花山公和林少庭,因为离琰坚称是自己的好友,并且事先不知那二人会当场做出辱及西陌之事,最终保下。
阮千千第一次知道,原来坐牢也可以是这样开心的事情。
阴暗的大牢里飘荡着潮腐的空气,本就聊胜于无的窗格开在极高的地方,微光透进来打在稻草上。
乌黑的栏杆缝隙里,两个人的手紧紧扣在一起,饶是已经睡着也没有松开手。
脑袋在栏杆上磕了一下,阮千千猛然从睡梦中醒来,这么久以来睡得最香的一次,竟然是在牢中,不知是好笑还是该叹一句太倒霉。
“醒了?”
“嗯。”
“饿不饿?”
“有一点。”阮千千揉揉肚子,胃里空空但并不是很难受,只是口渴,舔舔干裂的嘴唇看看端木朝华。
只见他从袖中取出一只白生生的馒头递给她,“吃吧,牢里辛苦一点,但好歹能填饱肚子。”
“你不饿吗?”阮千千接过馒头但并没有马上吃。
“我已经吃过了,是见你睡得香,所以帮你留下来的。”
低头看看馒头,确实腹中已经饿了,阮千千把馒头撕成小块,往嘴里喂一点,这时候极其低微的一声——
“咕噜。”
响在寂静的牢中却分外明显。
低咒一声“该死”,端木朝华按紧自己的肚子,暗暗警告它不要再发出任何奇怪的声音。
抬头遇上阮千千一双带笑的眼,他把眼一瞪,狠狠威胁道,“不许笑。”
然而她真的弯起眉眼笑了,他也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连连瞪眼。阮千千慢条斯理地吃完一半馒头,将另一半递给他。
“我不饿。”硬着声音死不承认。
“我知道你不饿,只是我实在吃不下了,帮帮忙,不要浪费粮食。”阮千千软声求道。
端木朝华将信将疑地看了她半晌,终于拗不过,还是接过来吃掉。
“端木朝华。”
“嗯?”
“我真庆幸能和你一块儿坐牢,否则,大概会后悔一辈子。师父说的果然没错,还好没有给自己留下机会后悔。”阮千千的声音越说越低,脸颊被捧住转过去只能看着他。
每当他深邃的眼这样一动不动地定在她脸上,就会紧张得心尖都颤动。
端木朝华什么都没说,将清冷的唇印在她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