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见肩头有低低的笑意,一条胳膊横过她的肩头,更彻底地将重量交付与她。端木朝华有意问,“这样如何?”
“……更重了。”
端木朝华闭上眼,就像赖皮的孩子一般,低声道,“这几日我做了好多梦,像入了画卷一般,一直在阴沉的天地间行走,走到哪里都没有你。总想多走一会儿,兴许多一刻多一时,就有了。却还是没有……”
被圈住的人没有吭气。
半晌,她拉住端木朝华的手腕,抬起的一双眼又是红又是潮,热气几乎要喷到端木朝华脸上,怒冲冲地说,“以后你再赶我走看看,我不会一直这么心软的。”
端木朝华抿起淡色的唇笑了。
“我知道这里有十数间厢房,供偶尔醉酒的客人小憩。”话未说完,脸已蹭到阮千千鬓边,在腮上一擦,怎么也不够似的,一口咬下去。
她躲得快,没能咬到,阮千千瞪他一眼,他竟还好意思摆一副委委屈屈的模样,二话不再说,径直入园子找戏班老板去了。
吩咐老板让长生一行先回去,要了几个下人过来差遣,等给端木朝华换好衣服,简单处理过手上伤口,已是到该传午膳的时候。
知道安王爷在,戏园子的午膳开得很不错,连日来未曾真的好好吃一餐饭,两个人都饱食到肚子圆滚滚的,叫人来收拾走桌子,往榻上一躺,手足相抵,只是彼此看着,彷如岁月一时也静默无声。
半晌,倦意涌上来,招呼也未打,阮千千眼一闭就睡过去。
两个时辰说短也不算短,端木朝华却觉得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窗外雨已住了,他尚未来得及将这个人看够天色已经露出渐晚的倦态。
醒来觉得口干,阮千千摸到床畔小桌,倒了冷茶就那么喝下去,方才微微回过神来。
郊外戏园,端木朝华一双眼睁着,精神得很,她脸发红,问他,“你没睡?”
端木朝华摇头,一双手在她发间勾弄,将支窗的竹竿拉下来,又拉起小屏,十二折的翠山小景屏风便将二人围在其中。
阮千千顿时觉得吞咽困难,盯着端木朝华道,“天色不早,我要回去了。”
趁着她不注意,端木朝华拔下她发间的簪子,青丝顿时铺满华簟,天旋地转便是被压倒在身下。他的手指勾缠着她的发,唇上颜色浅淡,索性俯身含住她的嘴唇,一番辗转之后,淡色的唇也染上一些红,像烈烈而开的花朵一般。
“端木朝华……”怒斥出口成了绵软无力的呼唤,端木朝华挪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脑。
“不走了罢。”
又是这句话,阮千千闷闷地道,“做梦,在这儿歇了一下午已是不该,晚上再不回去爹爹该担心了。”
按住想起身的她,黑瞳比墨色更深,仅仅是片刻凝望,阮千千只觉一背都烫了,在他怀里又喘不过气,鼻息间尽是这个人的气息,反倒更是羞人。
“我不要你走呢?”
浸染水色的声音在她颈窝里,下巴尖被含住,一口啃得她吃痛了,猛地在端木朝华背上一抓,直透过衣服将肉都抓住了,端木朝华还不松口。
“你是属狗的啊!”阮千千怒。
“你怎么知道。”端木朝华满足地放过尖小的下巴。
阮千千拧起眉头,心想安王爷还真是属狗的么?尽是用咬的,她大抵明白他眼里的异样是什么,但也并不十分清楚。于是迷迷糊糊地问了句,“便在这里么?”
声音太迷蒙,端木朝华听来却仿佛一道惊雷,浑身汗毛都被炸起来了一般,从鼻子里哼哼出一句,“嗯。”
意想之中的挣扎没有到来,端木朝华反倒不知所措了,停下来抬起身盯着阮千千,问,“你真的明白我要做什么?”
她摇摇头。
“那你打定主意就由着我了?”端木朝华咬着牙根道。
咬着嘴皮点点头,连眼眶都泛起红色,端木朝华的指腹停在她眼周,说,“你要是不愿意,我可以等到成亲。”
忍不住轻笑起来,阮千千问他,“什么时候成亲?”
端木朝华默不作声。
她接着问,“一月?两月?半年?一年?还是很多年?”
两个人的心都被这句问话揪痛了。
阮千千闭上眼,漆黑的眼睫毛轻微颤抖,沿着他的背脊一路抚摸上去,一块一块的脊骨数过去,低声道,“你的腿什么时候好?”
学着她的语气,端木朝华说,“一月,两月,半年,一年,或者很多年。”
阮千千笑道,“现在你不能打仗了,不能到处跑了,我也不用追着到处跑,多好。”说着摸索到他裹着纱布的手,轻轻捧着亲了亲。
“端木朝华,我真的想嫁给你,不是为了做安王爷的妻子,不是为了做安亲王妃的儿媳,不是为了门当户对。只是想嫁给端木朝华而已。”
将她抱得更紧些,生怕这个人从跟前逃跑,端木朝华低沉地说,“我知道。很快就可以,很快了。”他闭上眼承诺,只觉怀里的人又轻又薄又软,只要一个不小心,就没了。
她浑身都没了力气,手从他背上滑下来。
她果真不动。
端木朝华将她抱在怀里,紧紧用全部温度炙烤她,压在身上的重量让阮千千喘不过气。他似乎不知道要怎么表述,只能笨拙地用唇吻去她的泪珠,用手安抚她的身体,用眼给她安定的力量。
一切发生得很快,也很慢。
后来阮千千也忆不起他灵敏的手和移动起来很困难的腿放在了什么位置,只记得他火烫的身体和无处不在的嘴唇,还有始终担心她会哭而不时在她眼角眉梢摩挲的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