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修改
洛秀林会出现在北朔冷宫地下,确实让阮千千始料未及。
吹灭手中烛火,青烟里她坐到石桌旁,并不避忌,端起桌上酒杯,一饮而尽。
洛秀林意味深长地看着,不说话,端起自己眼前的杯子,一面浅口抿着一面盯着对面的人,半晌说出一句,“瘦了。”
“你让我来这处,有话就直说,我呆不了多久。”适应地下的光线以后,阮千千说着打量所在之地,石桌在巨大的水池周围,池中水呈乳白颜色,比之牛乳略带浅黄色,水面上浮动着蒙蒙烟气。
“不忙,我们边喝边说。”洛秀林说着又满一杯酒。
“洛公子是生意人,做事唯利是图,若你真知道害死我爹的人是谁,岂会轻易告诉我?有什么条件,不妨早一些说,不然要是我不乐意给,买卖就做不成了。”说着阮千千把着碧绿的杯子细细端看,杯中酒是好味道,但酒之一物本是危险。
洛秀林喝着酒,脸上呈现出一丝淡淡笑意,眼睛微微眯缝,像浅浅半杯酒已让他有微醺的醉意。
室内空间本不小,但除去横竖四丈左右的水池,余下的空间实在狭小。
因心头躁动,阮千千的手指在桌上哒哒敲动。事关父仇,她恨不能快些找出凶手让其血债血偿,但曾从宝云那儿听说洛秀林为人阴险狡诈,只能耐着性子与他耗。指尖贴住酒杯,又饮下一杯,方觉心头好受一些。
酒过三巡,洛秀林把描金的扇子拿出来摇一摇,勾起水样微红的嘴唇,说一句,“失礼。”便将外袍领子拉开来,露出一对细瘦锁骨,并巴掌大的雪白皮肤。
洛秀林的长相在男子中偏向阴柔,一双眉眼都生得秀气,颇有出水芙蓉之意,此刻虽未醉,双颧颊上薄染胭脂,连带眼神都变得有些风情万种。
冷不防一只手被抓住,直拉向他自己,将将贴到温热肌肤,阮千千只觉手掌被灼烧一般要退开,手却被按得死死,恼怒之下,见手下按着的乃是一只刺青蝴蝶。确切说只是蝴蝶的一只翅膀。
“你是离琰师叔的徒弟……”
“那老东西,也算我师父。”洛秀林笑道。
当初下山,花山公曾有嘱咐,若遇到身上纹着一只蝴蝶翅膀的人,躲得越远越好。后离开师门,于江湖中并未听说花山派有仇家,想自家师父甚少行走江湖,哪会有什么死敌,更是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
见阮千千不说话只是额上有汗,洛秀林从袖中摸出帕子来替她擦干,似笑非笑地说,“这不是寻常染料,是千日红和刺针时流出的血混合之物,渗入皮肤活活灼痛七日,永生无法去掉。”
“我以为师叔没有收徒儿。”一来在西陌国中并未见到离琰府上有什么弟子,全一派朝廷中人作风,二来江湖也无传言。
“教会我蛊术以后,老东西就闭关去了,再后来就成为西陌赫赫有名的国师大人,”洛秀林嘲讽地说,“为学成这一技,才落了个抹不掉的印子,不过是防着我对他用蛊。”
阮千千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道,如你这般心机深沉的人,真做出什么欺师灭祖的事情没什么奇怪的。
“想必你早查过,我离开山门已有多年。师父的弟子里,最不贴心最不孝顺的恐怕就是我,上一辈的事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除此之外,你我也没有别的关联。正经生意你爱做,那我们就谈条件。不愿意做的话,”她顿了顿,轻飘飘地瞟了眼蝴蝶翅膀,洛秀林握得也不如方才紧,抽出手来将他的衣领遮掩好,重新对上那双眼,“今晚我没来过,宫里也没什么不该进来的人进来过。”
话音未落便坐回原位,洛秀林尚且在话音里出神,便没有抓住,剩下一只手在空中架着。
“呵呵。”笑声听起来极不自在,阮千千目不斜视的,洛秀林笑了会儿,兀自讪讪道,“你倒是对我一点都不好奇。”
阮千千不置可否,连喝酒的心情都没了,正起身要走,声音从身后传出——
“你爹的事,只需查清楚田冲即可,你住在宫中,行止皆不便,明日我有惊喜给你,只需在宫中静静等待。”
脚步顿了顿,她说,“谢公子好意。”
再没有片刻犹豫,脚步声渐渐远离。通明的光里,映出洛秀林满眼的落寞,仔细一看又纹丝不动没有一点空隙。
斟酒,喝酒。
直至醉意朦胧中看到一袭红衣,他侧了身把头靠在女子怀中,一笑倾动满室,“你来了,红月。”
第二日傍晚,倚在窗下绣一朵木槿花,一针一线都行得极慢,好似每一针扎下去的都是深思熟虑。
此时有宫侍带着新拨来的三个婢女进了门,听到帘外禀报,阮千千松一口气,心道,这大概是洛秀林说的“惊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