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真死了,我绝不会傻乎乎地给自己伤心的机会,我身边有许多可以信赖的人,到时将孩子托付给他们,我便来追你。不让你一个人孤单,要入轮回变作什么也好,我总要变成与你相同的,来世也结为夫妻。”
话一出口,阮千千立时觉得有些露骨得厉害,低头不再看他,两边脸颊都热乎乎的。
那人发出低低的笑声。
“好,我们可以变成一样的小猪也好,做成肘子还能摆成一双。”
“……为什么就非得做猪,要做你自己做去。”
“这辈子你吃了那么多肉,下辈子总要还回来。”
这辈子欠了谁的,总有一本帐,就算眼下还不完,也总有一天能两清。
这天晚上阮千千迟迟没有回去,林少庭说去找她,沿着河直接往谢非青的药庐去寻人,远远的瞧见端木朝华也在,初时想冲出去带阮千千回去,但见端木朝华拥着她,她也十分安顺。
便知道有些所求,到头来终于还是求不得。于是假装没瞧见过河边的人,也没瞧见进屋时谢非青脸上的慌张,要了一小坛子酒跃到屋顶上,把玩师妹还小的时候在市井小贩手上买的旧竹箫,一阵豪饮,醉死在月色里,也醉死在茫茫夜色中,但觉身无长物,此身与天地万物皆融为一体,又戚戚然只是一个人而已。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篱笆镀在青翠的藤蔓上,第一个起身的红岑刚打开院门,便瞧见自家师妹和一个人两手相扣四眼相对坐在不远处的大槐树下,被密密匝匝的树荫笼罩着。
再然后,师妹站起来,一眨眼的功夫将人带到面前来。冲脑中尚且空白的红岑说,“这是端木朝华,师姐没见过的,是我夫君。”
红岑喉咙里发干,瞪着眼什么都还没说出来,只见看上去不苟言笑的男子,神色缓和下来说,“我来谢师父师兄姐们多年来对内子的照顾,想接内子还家,总要来说一声的。请师姐引路吧。”
一人称着“夫君”,一人称着“内子”,眼底情意毫不遮掩,饶是不拘小节的红岑也知道了。师兄是没有指望了,师父再怎么阻拦恐也是拦不住师妹跟着这人走了,就像师父待国师大人从来比不上对徒弟们热情,却终也赶不走那人的。
本来是阮千千要来与花山公告别的,谁知花山公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没有什么多的话要和她说,反留住了端木朝华于室内絮絮叨叨了一个时辰之久。再开门时离琰在屋外已经端着凳子想冲进去砸碎那小子的脑袋了,谁让他是曾经那个“师妹”的儿子呢,怪不得离琰要多心。
见门外候着的是红岑,阮千千却不知所踪,端木朝华张张嘴要问,忽然转念,说的又是另一番话,“等她回来,师姐就说我在药庐等她,最晚明日一早动身。”
说罢刚提步走开,就听身后一声断喝,“喂。”
红衣服的女子提着鞭子走到他面前,说话也是江湖女子的爽朗,“对我师妹好点,否则不管你是什么身份的人,但凡让我听到一点你待她不好的风声,我手中的‘夺命鞭’可决不饶你。”
端木朝华挑起眉,复又敛眉,“请师姐放心。”
等端木朝华的背影已经没入门后,红岑掂着手上的鞭子,撇撇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真还说走就走了,大师兄没了小师妹,干脆去找子言出主意,不是说他有个国色天香的妹妹待字闺中吗?”
主意一定,红岑立刻回屋收拾行李,一人一包袱地站在花山公面前禀过,竟是赶在阮千千动身之前先离开了。
又在谢非青的药庐里歇过一晚上,一队人和车马方才启程,马车颠簸声里远远有箫声相送。阮千千打起车帘往车后看,只看到沙尘扬起,不见谁的身影。
放下帘子正见到谢非青递到面前一只粉嫩的桃子,接过来咬出一口鲜嫩多汁,却有点不知味地难以下咽。
对面坐着的谢非青状似无意地说起红岑是为林少庭去寻一位故友的事,阮千千方纾解了眉头。
“大师兄的箫声还是一样好听,师姐放心,来日总还能听到的,说不定那时候师兄也会吹些欢快的曲子,又说不定那时候已有琴声相和。”
“嗯,师兄那样的好人,我还担心什么呢?”几口将手上的桃子吃得只剩下一个核,问谢非青还有没有。
“还有两个,这桃子个头大,师姐吃得好多……”
“我现在是两人份,当然吃得多,不许抱怨。”
“……”
“也不许腹诽。”
“师姐,你就欺负我!”
“你瞒着我的事还没和你算,就欺负你了怎么了,以后我不光一个人欺负你,我还两个人一块儿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