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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天清气朗。
刑部衙门开得早,夏魏满面春风地走了进去,朝廷的茶,不喝白不喝,他端着杯浓茶,一口下去,苦得顿时神清气爽。
卷宗写得差不多了,等着派签拿人去。将刑部的衙卫都叫出来,点了五十来个好手,又想了想,再增五十个,带上□□长刀,站在刑部中庭里听他们报数。人点齐了,夏魏将身上的官袍拍了两下,抬起脸来,命人去给马晋冲递信,就说他要去抓人了。
马晋冲这边收了信,登时脸色都坏了,“夏魏就是个读书人,拿什么人,简直是胡闹!”
又从兵部点了六七十人,一个个铠甲压身,从营队出发,匆匆赶到刑部衙门去拦人。却见夏魏还没出发,正在堂子里喝茶,院子里到处坐着刑部的衙卫,磨刀的磨刀,试□□的试箭。
马晋冲松了口气,大步走到夏魏面前,“你要去拿谁?”
“马小五你来得很快嘛。”
马晋冲瘪着个嘴,无言地看着趴在书案上朝下看他的夏魏,哪里有个尚书大人的样子。
“快说,你要拿谁,把捕令给我,我去。”
夏魏眉毛一挑,转身打了个手势,那边院子里的人立刻整队集结起来,夏魏站起身,将袍襟提拎起来,又是重重一放。
“要拿皇上跟前的红人,怕镇不住,我就知道你会来。”
马晋冲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你是多拉个人下水,进牢里的时候免得寂寞吧?”
夏魏拍拍他的肩膀,“你懂我。”
才一大早,刑部衙卫与兵部一队铁甲粼粼的兵从长街跑过,直奔吏部侍郎田冲的府邸。只见那府邸比阮家那个尚书府修的还要华丽,占地广阔。
夏魏对手底下人使个眼色,那手下上去拍门。
不一会儿,田冲亲自出来迎,一看这阵仗,登时收起了笑,眉棱上方青筋蹦跳,“二位大人,是走错地方了罢。”
夏魏一挥手。
百余兵士立刻将田冲的府邸团团包围起来,陈兵列队,弓箭对着半空。田冲睨起眼,活动着手掌,一面往外走,一面耸肩蹬腿,马晋冲曾与他并肩作战,立刻将夏魏护在身后,上前一拱手,“田大人,刑部有个案子,要大人过去衙门里问几句话,田大人走一趟吧。”
田冲对马晋冲还是忌惮的,二人若真打起来,他也跑不掉。
转念一想,田冲笑了,将二人往府里让,“要问话在下官府上问有何不可?下官新近得了前朝宫廷画师季星子的一幅山水,夏大人可有兴趣一观?”
夏魏好书画,满朝皆知,心头虽痒痒,面上却扯起官面来,“衙门里最近新得了贡茶,田大人走一趟,本官亲自给你泡。只是问几句话,田大人不会不敢去了吧?”
田冲双目一鼓,一边嘴角扯起,面上皮肉动弹,“下官有何不敢?二位大人带路便是。”
马晋冲一个眼色,两个兵部的人上来带人,要给田冲上枷,被夏魏阻止住,他看田冲一眼,笑了笑,“只是问话,田大人想必不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举,抗拒刑部捕令,是掉脑袋的罪。再说,马大人在,田大人同马大人是昔日战友,想必有不少话要说,就不必锁了,退下。”
田冲低下头脸,再抬头时大笑出声,“锁也无妨,只是锁了我,回头没能查到罪证,你们几个的狗头还要不要了?”
田冲说话声如洪钟,话是对几个小兵说的,未尝不是威慑夏魏。
只是夏魏胸有成竹,使眼色让马晋冲命士兵将田冲带上马,没有上枷,座下又有马,田冲眼珠动了动,还没来得及抓住缰绳,背后一凉,马晋冲翻身上了马,铠甲贴着他的背。
田冲当时讪讪,“马将军对下官还真是体贴照顾。”
“应当的。”
马晋冲一抖缰绳,夏魏的马悠悠然跟在后头,其余兵士一阵小跑又随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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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午之后,云华殿门口一着粉色宫装的小丫鬟来回张望,碧珠看见了,走过去一看是栴檀,赶忙把人带进院子,从宫室背后的小径绕了一圈进阮千千的屋子。
阮千千是刚躺下,还没睡着,给人一叫就醒来,见是栴檀,想必她有话要禀,便让碧珠出去守着。
栴檀时不时往门口瞥一眼,屋中静得很,两个孩子已经睡着,阮千千穿着身素净的天蓝缎子衣裙,就坐在床边问她,“怎么这会儿过来,来的路上有人瞧见你吗?”
“应该……应该没有。”栴檀忐忑不安道,“就是那边实在有些古怪,想着尽快来禀报。”
阮千千起身给栴檀倒了杯茶,让她定定神慢慢说,栴檀语速飞快,“我不能呆太久,那头的主子睡下了我才来的。”
阮千千嗯了声,仔细听栴檀说。
“皇后那边来了个管事的姑姑,三日前才来的,说是皇后母家的乳娘,来了之后那姑姑就歇着,没怎么露面。昨日,奴婢打扫房间,在那姑姑住的房间门外,听见里头有动静,就趴在窗台上看了眼。吓得奴婢魂飞魄散赶忙跑了,她竟然身上带着伤,还伤在心口,地上全丢着血布条。而且她好像听到了奴婢在,转过眼来看了眼,只是还裸着半身,没有追来。”
“你看清那伤口什么样了吗?”阮千千忙问。
“没有,就看到她拆下来的绷带,都被血浸湿了。没来得及看清,她就转过脸来,奴婢怕被发现……”
阮千千皱紧眉,手里捏着个杯子,“恐怕已经被发现了。”
话音未落,外头人进来通传,说皇后来了。
栴檀一张小脸吓得煞白,往地上一跪,“主子救命,奴婢该怎么办?”
阮千千趿着鞋,回头看了眼,说,“你先躲床下,回头我再想办法怎么把你送出宫。”
栴檀忙不迭点头,往底下一滚。
阮千千唤了碧珠进来梳头,又让旁的宫侍去带皇后到正殿坐着等。青丝长垂下来,映着她脸孔苍白,阮千千瘦了不少,下巴尖尖的略带憔悴。让碧珠替她好好擦了粉又敷上胭脂,见颜色看着好些了,才道,“花钿还有吗?”
碧珠赶紧将花钿从小屉中取出装点在额心。
懒怠地闭了闭眼,阮千千随手取了一把小梳插在发间,耳珠也懒得戴了,回身扫了眼床边,花梨木的老床,倒是看不出躲着个人。床上孩子还睡得熟,阮千千想了想,将儿子抱在怀里,去正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