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是哪儿?”
大约是犹顶着一头乱发的唐轶显得十分可笑,陆白嘴角不禁带起笑意,缓缓道:“我家。”
脑子里嗡嗡作响的炸裂声忽然消失了,一切归于可怕的寂静,唐轶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像只要伫立到地老天荒的钢铁雕塑一般站在那儿,眼中露出看不见过往前路的迷茫。
“不饿吗?”陆白端着食物从他面前走过,“昨晚你好像光顾着喝酒了。”
唐轶机械地转过身,迈动如同灌了铅一般的双脚跟上他,余光却在一边的玻璃上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头发像被无数只飞鸟踩踏过一般向各个方向延伸着,衬衣的口子解到胸口,隐隐露出里面略显苍白的皮肤。
他放下水杯,慌乱地扣着扣子,陆白看见他眼中的惊恐,忍不住轻轻笑道:“放心,我没对你做什么。”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唐轶急忙解释着,很快又捂着脑袋,却不知道该去哪儿。
陆白手指着右前方道:“卫生间在那儿,洗漱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
唐轶在心里长松了一口气,飞也似的逃进房间关上门,速度几乎比他以前在学校考核时还要快。
他背靠在门上,捂着胸口,里面那颗心脏急速而强烈的跳动透过胸腔传到手心里。
等到心跳慢慢平复下来之后,唐轶看见洗手台上摆放着新的牙刷、杯子、毛巾,甚至还有刮胡刀,这让他有点不习惯。
从小到大在家里,妹妹唐珲才是那颗最闪亮的星星,尽管母亲对他不曾少过关爱,但他却习惯于隐藏自己。
而现在,有一个人仅仅只关注于自己,为自己仔细打理好一切,这是唐轶深藏在心底不敢奢望却又时常忍不住奢望的愿望。
这让他心底升起小小的雀跃,这份奢望是否有机会变成现实呢?
唐轶走到镜子前打量着自己,很快就否定了这个念头。或许无论换成谁,陆白都会这样做,他本身就是一个细致温暖的人,自己还是不要自作多情了。
洗漱完毕之后,唐轶走出卫生间,陆白已经坐在餐桌旁,窗外明媚的阳光打在他身上,让他整个人笼罩在一层光芒之中,闪亮却不刺眼。
他的身上有一种魔力,明明可以成为万众瞩目的明星,却始终收敛着自己的光,这使得他可以在任何时候看到别人的光芒,哪怕只是一小点,比如唐轶。
走到桌前坐下,食物的香气让唐轶整个人舒畅了不少。
“谢谢你,我昨天晚上没做什么……不好的事吧?”唐轶小心翼翼地问道。
陆白喝了一口粥,过了一会儿才道:“没有,你喝醉之后就睡着了,我不知道你住哪儿,只好把你带回来了。”
唐轶长舒了一口气,道:“那就好,给你添麻烦了。”
“没什么,不用放在心上。”陆白始终没有和唐轶有目光接触,似乎只专注于眼前的食物,道:“吃完饭赶紧去上班吧,你的外套我晾在阳台上了,散散酒气。”
“谢谢。”唐轶小声说道。
随后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除了碗筷碰撞的声音,室内再无其他声响。好几次唐轶想找点话题打破沉默,但感觉到陆白似乎毫无交谈的欲望时,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自从独自在外面租住之后,这是唐轶第一次和别人吃早餐,虽然长久的沉默让他有些别扭,但时间长了反倒也习惯了,反正自己一个人在家时也是这样的寂静。
直到上车,两个人交谈的话都不超过两句。陆白的态度始终很温和,但也始终坚持着尽可能的沉默。
就好像他的周围包裹着一层透明而坚固的防护罩,他静静地置身其中,只在必要的时候穿透它与外界交流,其余的时间便将它紧紧封闭,谁也打不破,谁也走不进去。
唐轶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于是把心底里那一点点的颤动深埋起来,决心不再打开它。
自己的世界尚且一片混乱,又怎么能轻易地去试图闯进别人的世界,更何况这个人是陆白,是那个能够看见他的人。
也许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就好,就像他和别人之间那始终不曾变过的一米的距离。不妨碍交流,但互不打扰、互不影响。
只要陆白,能够或者曾经能够看见他就好,这对他来说,已是一件十分幸运的事了。
就这样在各自的世界里,各自安好吧。
车在公安局门前停下,唐轶解开安全带,对着眼睛仍看着前方的陆白道:“谢谢你送我过来……再见。”
陆白转过头来,对他轻轻点了点头,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