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每个人都用探寻的目光打量着医院里姿色略出众的女孩子们的时候,流言的主角却突然出现在了医院里。
“陆白,”唐轶径直走到他面前,没有多余的话,没有闪烁的神情,仿佛是坚定了什么东西似的,用近乎命令的语气道,“我在天台等你。”
说完他便转身进了电梯。
陆白第一次脑子一片混沌,过了好一会儿,当他回过神来时,觉得刚才发生的事大概只是他的幻觉,旁边的人却忽然道:“那不是那天那个小警察吗?”
“你说什么?”陆白扭过头去,脸色有些吓人地问道。
那人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结结巴巴道:“我说刚刚那个人是之前的一个警察。”
大约以为“小”子在陆白看来会是贬低性的词,那人赶紧去掉了。
陆白才不关心什么小不小的问题,他只关心刚才唐轶是否出现,是否跟他说了话,这是否意味着,心底的期盼成了真。
他飞奔进电梯,然后急不可耐地爬上通往天台的楼梯,天台的门用一根木棍支着,陆白都不知道唐轶是怎么打开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平复着胸中那颗急速跳动的心脏,在发现这是徒劳之后,干脆放弃了。
拉开门,冷风一下子灌进领口,陆白看到唐轶穿着警服,站在天台的边缘,就在那天他抓住蒋家昌的地方。
一股恐惧从脚底将陆白紧紧攫住,随后如藤蔓一样攀沿而上,把他整个包裹住。
他不知道是害怕唐轶,还是害怕他会突然掉下去。那身警服看起那么刺眼,如同夏日里无云的天空中灼热的太阳,盛放出万千光芒。
陆白很想掉头离去,但唐轶已经发现了他。
来不及了,他想。
走到天台边缘,和唐轶并排而立,陆白往下面望去,感到一瞬间的眩晕,但很快,当他看见楼底下那些变得渺小的行人和建筑,那些模糊不清的广告牌上的字时,发现那仿佛是一个他完全不了解的世界。他看见一粒小石头被风吹落,急速往下坠落。
石子一瞬间就已经消失在陆白的视线里,但他觉得自己清晰地看见了它。
这不单单只是生命的陨落,这是一场仪式。
它是从人间坠落地狱的过程,最具美感的就是这个过程,它很快,但在这个过程中,人生就此释放和消弭,一切的爱恨嗔痴、悲欢离合,所有的罪恶与美好都在这个过程中消散,最终到底的,不过是一坨没有了灵魂的血肉而已。
陆白看见了自己的未来,在那个日子,他的人生也将在风中消失,散落在无垠的宇宙里。
那里,时间的长度远大于灵魂。
他心底忽而涌上来一股释然和轻松感,但紧跟而来的是压迫胸腔的一股无形力量。因为他意识到唐轶还在身边,他开始惧怕那个日子。
陆白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唐轶看见之后,笑着道:“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
陆白笑不出来,他觉得唐轶的脸有些陌生,语气便带了两分疏离:“你来做什么?”
唐轶收敛笑容,手搭上面前的铁栏杆,道:“那天我差点就掉下去了。”
陆白没有答话,他便继续说道:“所以,警察真的是一个很危险的职业,对吧?”
陆白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又隐约觉得自己知道这段对话即将走向哪个方向,于是依旧保持沉默。
唐轶忽地转过头来看着他,眼中不带任何东西,空洞洞的视线仿佛穿透陆白的身体,射向远处灰青色的天空,那里也是空荡荡一片。
“说不定,我哪天就在追捕犯人的过程中牺牲了。毕竟你不可能在我每一次有危险的时候都恰好在,说起来,你已经救过我三次了。”唐轶脸颊泛红,嘴唇却异常苍白,说完这段话,他长长地舒了口气,好像这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你想说什么?”陆白猜到他想说什么,但他还是问了出来,似乎只有从唐轶口中听到明确的答案,才能平缓此刻他胸腔中剧烈的心跳。
“我也得了绝症,”唐轶双手攥紧栏杆,顿了顿,继续道,“我的这种绝症怕是更厉害,因为它没有告诉我我什么时候会死去,也许我还会有几十年,也许明天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