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轶感觉到一股热浪扑在自己脸上,远处,两个人影已经越跑越远。但他不在乎了,此时此刻,只有门里的那个人才是最重要的。
陆白已经爬起来,冲过去抬起卷帘门往上推,四处乱窜的火舌眼见着要烧到他的手。
但他没有放手,因为他明白,唐轶这么奋不顾身地要救潘浮光,说明他对唐轶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他不关心这份意义是什么,他只知道,自己一定要守护好唐轶珍视的东西。
唐轶也跑过来,和他一起推门。门被推到一半的时候就自动升了上去,但也是那一刹那,灼热的温度让唐轶睁不开眼。
门内堆满了易燃物,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屋子里已经完全被大火吞没。透过熊熊燃烧的火焰,唐轶看见里面有一条没有装门的通道,火势已经往通道里面蔓延而去。
唐轶知道,潘浮光就在那条通道后面,他一定还活着,还期盼着谁能够救救他。
唐轶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往里冲,就被一道力往后一拉,整个人倒在一个人怀里。
他仰头望去,看见的是火光照耀下的陆白的脸。
他的眼里映着火焰,没有看唐轶一眼,只把他推到一边,手里举着从车里拿出来的灭火器喷向仓库。
一小罐灭火器在这样的大火面前完全是杯水车薪,但陆白执拗地喷着,直到暂时喷出一条窄窄的通道。
他踏上那条通道,试图就这样冲进去。
唐轶眼眶发酸,泪水模糊了视线。朦胧之中,他只觉得陆白仿若站在来自地狱的烈火之中,明知前方是粉身碎骨,他仍然毫不犹豫地往前。
唐轶脱下外套,拢在头上,正要紧跟着陆白进去。
忽然,仓库里传来一声巨响,一股巨大火浪如翻滚的云海一般蔓延过来。唐轶看见陆白回过身来,抱住自己向外一跃。
唐轶重重地摔在地上,爆、炸的热浪把两个人推了出去。身下的衣服在地上摩擦,产生的温度灼痛了皮肤。
原本背对着仓库的陆白忽然翻了个身,唐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天旋地转之间只听见一声钝响,陆白闷哼一声,两个人止住了去势。
唐轶扭头望向仓库,爆、炸摧毁了仓库的天花板,轰隆隆的如雷的声响之中,仓库被烧成了一片废墟。
耳边又响起了潘浮光的声音:“唐轶,快跑!快跑!”
这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完全消失。唐轶再也看不见奔跑的终点,他眼前一黑,晕倒在了半途。
陆白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这梦来得太真实,他甚至觉得这是真的。
桌子上的日历被翻到了2015年10月14日,数字“14”被红色的笔圈了出来。时针指向下午四点半,陆白穿了带兜帽的衣服,在外面套上了一件雨衣。桌子上放着一个银色箱子,箱子上着锁,里面的东西是昨天就已经收拾好了的。
陆白锁了门,提着箱子下了楼。
车子缓缓驶向城北,夜色逐渐将整个T市包裹,淅淅沥沥的秋雨从早上下到了现在。车子钻进了一条小胡同,陆白没有打开车内灯,只是静静地坐在座位上,透过挡风玻璃紧盯着不远处那栋水泥小屋。
一个戴眼镜的男人骂骂咧咧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仰头看了看天色之后,又咒骂了两句,点燃了一根烟。
陆白推门下车,脚步轻盈,向男人缓缓靠近。
画面一转,陆白只觉得身上沉重,低头看时,发现自己带着手铐脚镣。两个面无表情的狱警一左一右押着他,穿过竖立着重重铁门的长走廊,进入了一间小屋。
陆白抬头想看看屋子的名字,但被狱警一下推了进去,脚镣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他什么也没能看到。
屋子里摆着一张如手术台一般的铁床,狱警替他解了手铐脚镣,将他按在台子上,用台子两边的粗厚皮带将整个人固定住了。
陆白动弹不得,努力抬起头来,看见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人缓缓向他走来。那人口罩上的一双眼睛让陆白耸然一惊,背后沁出一层冷汗,身体被恐惧包裹,不自觉颤抖起来。
那双眼睛分明是他自己的。
白大褂手里拿着一个注射器,走到台子边,默默地俯身,用沾了碘酒的棉球在陆白胳膊上擦了擦,陆白感受到一阵凉意,紧接而来的是倏忽而逝的刺痛。
陆白觉得头痛欲裂,视线逐渐模糊,他扭头,看见旁边站着一个狱警,狱警的脸那么熟悉,但他的目光却那么冰冷。
陆白张了张嘴,最后只发出了两个字:“唐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