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这个书院开的规模算是挺大的了,所以光教课的夫子就有二十名。另外还有夫子们的助手,也就是之前文瑞看到一个课堂里会有三个夫子在,其中就会有一名或者两名是助手。
助手们并不完全负责授课,更多的是帮夫子们批改学生的文章作业,协助夫子们安排日常的考核之类;以及在每年开科之前去安排学生们的报考报名等等琐事。因为这些事务本身很烦琐,而学里还有官家子弟,尤其讲究一些,所以助手的数量也有近十位。
不过今日来见文瑞的自然都是学中份量最重的几位夫子,现下由张教头和另一名姓孙的教头引着,来见文瑞。
一众人鱼贯而入,虽然已经不是全部,但也总有十来位。领头的张教头之前文瑞见过,算是京中有名望的宿儒,却不想另一位孙教头却是当年教过自己的师父孙学起。后头陆续跟进来的众位夫子,一眼望去就有好几个是熟悉的老面孔,都是当年殿上德高望重的老学究。
文瑞这下是真的被唬了一跳,心里暗暗惊叹:幸亏自己态度上没有托大,这一班老头,得罪哪个只怕都没什么好果子吃!又感叹他大舅的远见,这些老学究里头,颇有几个,当年都是有能力且年岁未到,却硬辞了官的,现下能同意再次入仕,也算是国家幸事。就算他们无心政事,毕竟是同朝为官,总不会像辞官之后那样,完全无牵挂了。
众位夫子入内,同文瑞一一见过,文瑞见了自己师父也是高兴,同孙教头多聊了几句,这才注意到人群末尾还跟着一个年轻人,算来和他还算是半个旧交。
那青年见文瑞望向自己,抬手抱拳作揖道:“下官顾衍之,参见睿王爷。”
文瑞忙走上前扶住:“去年琼林宴上与顾兄相见恨晚,不想此后一别,虽然闻说顾兄少年得志,官拜京师,却始终缘悭一面。顾兄每日朝中事务之后,总是在家谢绝访客闭户不出,连个宴席间见面的机会都无有。都传顾兄洁身自好,却原来是在此间高就,果然乃吾辈读书人之表率!”
那顾衍之笑道:“睿王爷谬赞了。衍之师从孙夫子,现下夫子年事已高,膝下二子又都远在它省为官,总有照顾不到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衍之每日过来看望,顺便帮忙做些事情,也是分内应当。”
见提到自己,孙夫子也就过去介绍:“衍之,你大约还不知晓,这位睿王爷,算起来倒是你师兄。”
顾衍之自然惊讶,孙夫子就和他说起当年渊源,边上其他夫子也都近前去听他们说话,一时间大厅里气氛就热闹起来,看来这个见面十分成功。
张静就偷偷去看他家钱夫子,心道:果然还是夫子最厉害!
那顾衍之一个新科状元,是孙夫子偶然提起这个学生十分重礼仪又颇有孝心,每日都会去他家看望照顾,于是钱夫子就提出干脆让他也到学中来指导学弟们。美其名曰:年轻人之间更容易沟通。
不想今日倒是又和文瑞攀上了一个虽不近却也不算远的关系,再算上孙夫子本人,单从人情来说,文瑞也必然完全搅活进学堂这些事情之中了,只怕自家这位钱夫子真的是什么都早就已经想到了吧。
这个,倒还真是张静想多了。
当初钱夫子会提出干脆让顾衍之再回来学里帮忙,还就是个巧合。只是觉得这个孩子挺上心,又是从自己这里考出去的状元,真的很不错。而钱夫子表达好感重视之类的方法,就是请对方来学里教书。毕竟自家学堂名声在外,实力确实不是盖的,能在这里任教,在读书人之间也算是一种荣耀了。
一众人说笑一会儿,气氛轻松热烈,这就算都和文瑞相熟了。读书人之间的客套,也就那么一回事,二刻钟左右,便纷纷起身告辞,都道学内还有事,实在不能再耽搁,怠慢小王爷了还请见谅。
文瑞自然连连:“无妨无妨,改日再来拜会。”恭敬将一众人送出门外,又同顾衍之约了下个月一起给孙夫子过生日,这才回到屋内。
钱夫子却也不给他就这么坐下去,提出要请小王爷过去账房了解下学院的财政。
文瑞本来是不想去了,毕竟这种事情就算是涉及到学院本身管理内容里头,知道的越多,自己和这书院的牵扯也就越多。但是被张静微笑着一句:“还要请文兄多多指导。”就不知怎地点了头。直至跟着钱夫子到了账房,这才发现张静自己根本没有跟过来。
这个时候张静早已经拐回钱夫子的小院里。文祈和三伢子都已经睡醒,王姐儿从家里过来这里帮忙看小孩,小四领着小蚬子去学里乱逛,他就和王夫子在钱夫子的小院里下起棋来。确切的说,是那个人和王夫子下棋,他只不过是被迫旁观。
今天几次,文瑞看向自己的目光里都带上了探究。他不知道是自己过敏了,还是那位小王爷真的发现了什么。
自己这个秘密说出去也算得上惊世骇俗,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这种事,对于敬鬼神而远之的读书人来说,不啻是种忌讳。但总归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那就是必须接受而没有其它选择。何况,这些年来,那个人给予自己的帮助还是极其大的。
现下,眼睛望着棋盘,让那人自己去和王夫子下棋,他脑子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就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