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汗湿透了全身,双臂紧紧搂着宋帘,少年黑发上还滴着汗水,这样紧抱着的感觉谈不上有多舒服,但宋帘没松手。
他拼尽全力,只为做她眼中的第一名。
耳边的呼吸潮湿炽热,宋帘不由自主的轻颤。
后来很多年后,当他们隔着远山重洋,宋帘依旧记得十六岁那年的体育场,少年坚毅有力的臂膀,和把她揽在怀里力量。
*
为期两天的运动会落下帷幕,三班依旧稳稳地坐在第一名的位置上,大家对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意外。
刘屹秋一个人就得了好几项比赛的第一名,有大批的喝彩声在他身后,可他没有看到想看的人。
他在人群里看到宋帘和梁淮,他们在一边说着什么,少女的眼睛里全是崇拜和爱意。
另一边的梁淮把手里的墨绿色盒子递给眼前的人。宋帘不明所以地的打开,是一只派克钢笔。
里面还叠着一张奖状。
宋帘恍然,这应该是他第一名的证书。
他说:“送给你。”
宋帘眨眨眼,反应过来:“可这是你的奖励呀。”
梁淮深深看着她:“我已经有了最好的奖励了。”
所以这个给你。
她眼睛亮亮的,像是聚了星星,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那我就收下啦。”
少年紧绷的唇角露出笑来。
运动会结束的时候已经五点多了,梁淮的兼职是给一个初中的学生上课,他怕时间来不及,闭幕式一结束就直接过去了。
他们在校门口分别,宋帘没回家,按着记忆往另一条路走。
这一片是老城区,楼房有些破败,狭窄的小道上有许多从窗户里伸出的杆子,上面挂着各种花花绿绿的衣服,宋帘找到位置,敲了敲梁淮家的门:“有人在吗?”
四下嘈杂,但门内毫无动静,宋帘刚要再敲一次,后面传来一个有些苍老的女声:“你找谁?”
宋帘回头,看向那个有些佝偻的女人。
宋帘上一次见到梁母,还是在刚开学时,那时候梁淮在医院陪护,宋帘来医院的时候见过她一次。
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可她的样子像是又老了几岁。
“阿姨你好,我是宋帘,您还记得吗?”
陈慧步子顿了顿,有些浑浊的眼睛对上她:“你有事?”
宋帘抿唇:“我今天来是想问问您,关于梁淮身世的事情。”
陈慧的步子一停,语气有些不耐烦:“什么身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赶紧走吧。”
她说着就要转身离开,宋帘急忙追上去:“请您等等,您告诉我吧,这对我很重要。您放心,我不会告诉梁淮的。”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您就一点都不在乎他吗,您知道大家都怎么议论梁淮吗,您知道他有多难过吗?”
“这世界难过的人多了,不差他一个。”
宋帘因她这满不在乎的语气有些生气:“可他不是别人,他是你的孩子。”
他不是别人,是她也曾经满怀期待的生命。
陈慧一向麻木的脸上有些微微的变化,她问宋帘:“他最近没回家,是跟你在一起?”
宋帘低低“嗯”应了一声。
良久,当宋帘以为她不会再回答她的时候,苍老的声音缓慢的响起。
傍晚的风有些凉,宋帘听了一个很长的故事。
一个大院里一起长大的两个孩子,青梅竹马,情窦初开的年纪,理所当然的在一起。
他们商量着等赚够了钱就结婚,年轻人的心里总有豪情与志气,男人想去大城市打拼,答应女人,赚到了钱就回来娶她。
可男人走了,女人才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家里老人嫌她丢人,让她把孩子打掉,赶紧找个外地男人嫁出去来捂住这丢人的事。
二十出头的年纪,可以为了爱情不顾一切,她怎么肯听家里的话。
她一直等着那个男人回来娶自己,可她始终没有等到。
她以命相逼,终于说服家人让她留下了这个孩子,可她还是被逼着嫁了出去。
她拼了命留下的,只有这个孩子。
那女人就是年轻时的陈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