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昳忍不住想笑:之前他不还?是挺勇的,一?副能?把?她给降服了?的大男人模样,现在知道他离了?她连皇位都坐不稳,反而开始怂了?。
言昳手搭在胸口,惋惜道:“我进门的时候还?想呢,说要是我进了?宫,必然要把?这墙都给推了?改成玻璃的,这些太监全都换成美人仕女。可惜你没给我这个机会。”
梁栩知道她是满嘴胡扯淡,但心里又觉得,她要是这皇宫的主子,说不定真能?干出这种事。
他请她往榻上坐,言昳终于将?手中的细长锦盒放在桌案上,道:“给你的赠礼。”
梁栩正要去拿,言昳按住锦盒盖子:“不急,等你登基的时候再?看也行。否则我还?要送两份,太不划算。”
梁栩心里在意,面上却道:“从多年前,我记得山光远就是跟在你身?边的奴仆……看来到现在也是。他侵吞保定等府,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的控住了?京师西侧的要地?,想来也是你的主意。”
言昳路上因为有事要忙,走走停停,山光远急行军拔营,比她快上不少。她一?路行,消息就没有那么快,梁栩说的这些,还?没传到她耳朵里。
但言昳知道,山光远虽然对物?欲与权力没有野心,但对于军事上,似乎有自己的规划。
言昳端着掐丝珐琅彩绘杯,细口喝茶,笑道:“你见谁敢拿总兵当奴才的。更何况,他若真统领直隶,也不只是总兵,算得上都督了?吧。”
梁栩:“我当然觉得这是好事。他这是替我防住了?要线,卞宏一?如果想进京,是绕不开山光远的。”
言昳知道,山光远控河北,可不是为了?襄护京师。
言昳用薄胎粉釉盖子拨了?拨茶沫,道:“大家都各司其职,对你来说没有坏处吧。否则蒙循从关外到京师,势力如此之大,就没人牵制了?,你难道会放心?”
梁栩其实?很尴尬,他手中除了?能?用墙头草般的京军,就只剩下在倭地?的一?些动不了?又遥远的兵力。其余,北有蒙循,西有山光远,南部?鲁地?无人防护,东侧天津水师还?不知道想怎么样。
梁栩就想把?各路靠谱兵阀堆在家门外头,围成四堵墙,最好把?卞宏一?和熹庆公主全给挡住。
……他这辈子还?没积蓄好力量,就在言昳的怂恿下早早把?持朝政,又没有公主的支援,如今就像个用积木围住自己的小孩般,把?自己能?用的牌都给拉拢住。
倒也不怪他,大明朝的皇帝,已经有几代都是这幅样子了?。宣陇皇帝的父亲弱势无能?,皇权严重萎缩;宣陇皇帝没聪明多少,但上台后为了?抓权,有一?种胡乱的耍狠,杀了?那么多兵将?文官,曾有阵子人人怕他,到最后还?是没争到太多权利;睿文皇帝就更不用说了?……
言昳越来越看出来,梁栩脑袋里整一?套概念,就像个几百年前的王朝中期的皇帝,他只需要担忧娶哪个大臣的闺女不会让外戚干政,如何不显山露水的让朝中几派势力相互内斗,如何平衡各方?势力来烹小鲜。
他的格局还?在觉得六部?的几个高官,司礼监这几个宦官,养心阁内的几封书?报,能?够抓住整个王朝。
言昳都不敢想自己老的那天,世界会如此变动;他却觉得这王朝还?能?一?轮又一?轮的更迭下去。
梁栩肯定想,只要先把?皇位坐稳,求助周边也没什?么,等到自己羽翼渐丰后再?慢慢削弱蒙循、言实?或山光远这样的兵将?。
梁栩比前几代强一?些的是,他至少嗅到了?点变革的味道:“你说得对。且我知道,许多富贾、兵阀当年支持我和姐姐,是想要求变,求权,求发声。若是他们渴求的东西,我能?满足,他们怎么可能?还?会去支持我姐姐。”
梁栩倒是很知道,一?个八十分的男人和一?个九十五分的女人,面对同?样的高位时,众多投选者会给女人扣上一?堆“不理智”“要顾家”“意志软弱”的扣分项,自动把?这个女人扣成不及格,然后把?八十分的男人送上位置。
但她觉得梁栩都未必有八十分。
言昳微微颔首:“你是怎么打算的?”
梁栩起身?道:“比如和士子共进会合作,搞一?些改革新政,从改税率到变更法权,放开商贸限制,一?切都可以商议。听说大不列颠的皇帝,不也是这样做的吗?”
他这招对于拉拢吸收公主的大部?分支持者来说,应该是很好用的。
言昳有意露出满意的笑容:“那便是最好的。”
梁栩以为她扶持他上台,最根上的目的就在于此,刚掌了?权,就要向她表态,又趁热打铁道:“这次要重新组阁,阁员扩充,也以推行新政为主,不如让李忻暂任阁老之位。”
他显然知道李忻背后的支持者是她,意思是说:内阁都可以交到你手里。
言昳却不要,她道:“你既然要跟士子共进会合作,这阁老还?要是韶星津那边的人才好,你可以去问问他的意思。李忻毕竟本就是新派士子,只要他还?在阁内就好。”
梁栩点头应声,心里却盘旋:难道韶星津背后的人,也是言昳?确实?,这次韶星津也去了?西北,好像跟言昳有过几次照面。
而且听说韶星津收留白瑶瑶多年,早已生情,打算私定终身?。白瑶瑶好歹是言昳的亲妹妹,说不定韶星津收留白瑶瑶,就是他们早五年多前合作的开始。
这就是联姻啊。
梁栩笑道:“真感觉幼时好多事都过去的太远了?,我记得小时候听过传言,说你那妹妹有‘凤象’,白旭宪似乎还?三番几次暗示过驸马。”
言昳一?瞬便明白了?。
梁栩想要跟她联姻,但又不敢娶她,就把?目光投在了?白瑶瑶身?上。他显然以为白瑶瑶跟韶星津在一?起,是言昳的安排。
原著在某种程度上真是绕不开啊。
凤象。锦鲤小皇后。
如今都这样了?,皇后命还?是要来。
言昳笑道:“我记得小时候,她总跟在你后面,叫小五哥哥。”
梁栩手指在桌上轻点:“是啊,五年前金陵一?别,之后就再?也没有亲近过的机会。”
言昳:“瑶瑶很重情,她有自己的打算,当姐姐的置喙不了?她的婚事。时代不一?样了?,我们也都没了?父母,只要是她能?觉得幸福,我觉得怎么都好。”
她倒要看看,梁栩会怎么强取豪夺,韶星津又有几分真心。
这俩人该为白瑶瑶斗起来了?。
言昳话语中的无所?谓,让梁栩感觉到了?几分可能?性。
言昳道:“言将?军也快还?朝了?吧,或许赶得上为你祝贺。他最是忠君忠天下……”
也就是谁是君,他就会忠谁。
有了?言昳这句承诺,梁栩心中略略一?松。
二人聊完,天色略暗,柯嫣在庭前立了?一?阵子,只听着屋内窸窸窣窣的聊天结束了?,梁栩似乎送言昳出来。
梁栩把?她当贵客座上宾,柯嫣看得出来,也不能?怠慢,她垂手在门口立着,只听见言昳驻足在主殿的佛像前,轻声道:“没想到你还?信佛?”
梁栩摇头:“不是我,是先帝。自我母亲去世后,先帝便在这里设神龛佛台,时时前来礼佛,有快二十年了?。睿文皇帝也没有改了?这规制,便就这么供奉下去。我时不时也会拜上一?拜。”
言昳长长的哦了?一?声:“节哀。珍妃娘娘去世的时候,你还?年岁挺小的吧,是公主照顾你吗?”
梁栩望着佛台,轻轻吐口气道:“嗯,那时候她还?未成婚,我才三四岁都不到,都是姐姐在贴身?照顾我。后来她离府嫁人,宝膺出生,我大一?点就有了?封号,随她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