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站一坐,并不是对峙,简时周围那堵看不见的坚不可摧的墙,现在变得摇摇欲坠,只要一推便倒了。
“哭了?”秦栩翊看着简时通红的眼尾,故意道。
简时把头扭开不看秦栩翊:“没哭。”
秦栩翊把手放在简时的头上,揉着那软的不像话的头发:“我知道,你没哭。”
秦栩翊以前就知道,简时不会哭,那仅此一次都是他弄哭的。
简时感受着秦栩翊在他头顶重重的力度,以前秦栩翊安慰他的时候,就像现在这样。
不管以前还是现在,秦栩翊还是没有变。
秦栩翊低声道:“我把自己也丢掉了,可不可以把我捡起来。”
在和简时分开的时候,秦栩翊也把自己丢下了,简时不要秦栩翊,秦栩翊也不想要他自己。
简时抬头望着秦栩翊问:“为什么是我?”
“因为是你。”秦栩翊说,“也只能是你。”
轰然崩塌,那堵墙彻底的倒了。
*
翌日早上,张昕然到简时房间时,简时已经起床了,一个人默默的坐在床边不动。
外面的天还没亮,房间昏暗,张昕然以为简时起床气的缘故,不想下床,张昕然把房间灯打开。
一开房间全亮了,张昕然帮简时收拾东西:“先去洗漱,待会去摄影棚……”她看到简时眼里的红血丝吓了一跳,“怎么了?昨晚没睡好,认床?”
张昕然知道简时是认味道,所以把自己准备的床单套在酒店的床上,因为昨晚她比简时早到酒店,床单在简时的另外的行李箱上,她把食物放回房间就离开。
她朝床一看,没套自己的床单,怪不得睡不着。
张昕然恨铁不成钢:“昨晚没提醒你套床单,你就懒成这样是吧,不叫你都不动。”
简时昨晚怎么睡都不舒服,一直翻来覆去,脑子里一直想着秦栩翊翊和他的事,身下的床也睡得不舒服。
他倒是把床单这回事给忘了,把所有错都赖在秦栩翊身上。
简时睡眼惺忪:“昨晚有事我忘了。”
“能有什么事?”张昕然想了想,“你别跟我说,昨晚秦栩翊又来找你了,这次是讨论台本?”
真是来找他了。
张昕然看见简时不作答,就当他默许了。
“你不休息好,不在状态,今天还怎么拍摄。”张昕然一想到骆川是音乐圈出了名的暴脾气就心烦。
骆川名气大,但脾气更大,传说天后拍摄都被骂红了眼眶,骆川是科班出身,他拍出来的音乐MV,歌手那是个个都要演技精湛,镜头感是表情管理堪比演员。
张昕然知道公司好不容易请来骆川掌镜,公司很看重简时这一次回归专辑,他们也是看中了简时在国内的发展趋势。
可是这一次MV拍摄是一种全新方式,不同于以往团体的唱跳,这更加注重眼神情绪和表演,也是简时第一次接触的领域。
张昕然现在巴不得把右分身术,顾得了这个就顾不了那个,头都大了。
“我会调整好状态的。”简时走进洗漱间准备洗漱,“你放心吧,我身边不是还有个影帝,会有用的。”
影帝又名工具人,这时不用待何时。
简时和秦栩翊上午没有共同拍摄,全是简时的个人镜头。
从酒店到室内搭建的摄影棚虽然只有半个小时的路程,张昕然一直叫简时闭眼养神。
到化妆间后,姚曼一看到简时这模样,遭了一顿骂,简时这下是醒神了,任由姚曼做造型。
MV里的造型是简时团队决定,毕竟他们对简时可以驾驭那些造型了如指掌,每一次的造型不是惹得粉丝嗷嗷叫就是大呼我可以,可是今天第一个造型有摄影团队的介入。
骆川拿着一件上身衣服下身类似苏格兰裙子的一件套过来:“第一个妆容先配和这件衣服,妆容大胆一点,这是入眼的第一个镜头。”
张昕然对于这个临时决定不太满意:“骆导演,昨天的会议不是已经决定是我们团队负责造型吗?”
“没错,你们团队负责。”骆川说,“可现在你的团队不也是我的团队,有区别吗?”
张昕然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强行夺理的人,但碍在对方是导演的身份收敛了她在谈合约时的气势,但毕竟是打乱了安排的节奏,张昕然还想说什么。
简时顶着刚上完底妆的妆容走过来接过骆川的衣服:“骆导你这衣服挺新颖的,哪找的。”
一提这衣服骆川兴趣就大了:“我自己昨晚连夜搭的,你这首曲子开头不是带着点异域风格,我把D家和G家的新款给拆了,组合成这样,绝吧。”
轻描淡写的说出把一件几万的衣服拆了,也是没谁了。
简时用手晃了一下衣服:“下面的流苏你剪的?”
“那是,我可是专业的。”骆川朝简时Wink一下。
简时无视掉这个恶心人的眨眼,不过骆川准备的这套衣服是比他团队准备的好,他总觉得自己团队负责的造型千篇一律,对他来说确实没什么挑战。
“行,先谢谢骆导。”简时说。
“不用谢,秦栩翊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骆川笑道,“我以为我这辈子是不能和影帝合作了,幸好有你。”
这肉麻的话也是有骆川说得出来。
姚曼和造型团队根据骆川带来的衣服,临时设定了一个异域造型,也是简时出道直至现在没有尝试过的。
许婷在一旁看着姚曼在简时脸上像作画一样,虽然还没成型,但已经有个雏形了。
她立刻拿起手机和志同道合的朋友在线分享。
翊时结婚吧:啊啊啊啊,Time这一次的新造型,awsl,绝美造型。
Time是我哥哥:啊啊啊,什么造型,我也想看。
翊时结婚吧:刚刚骆导拿来一件衣服让我们搭配,异域风情大胆配色,还是骆导亲手准备的。
秦栩翊看着自家妹妹在旁边一惊一乍的,一时皱眉一时傻笑。
“干嘛?”秦栩翊问。
秦舒然捂着胸口道:“我觉得我家哥哥天下第一好,太帅了,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他。”
秦栩翊说:“我不是在这了吗。”
“说的不是你。”秦舒然立刻反驳,“我说的是Time,许婷说这一次Time的MV造型非常帅气,而且第一套造型还是导演帮着准备,骆川是什么人!和天后天王合作过的级别……”
秦栩翊听到这里紧蹙眉头,骆川是什么人他能不知道,能有这么好心帮忙,放在平时管你是一线还是流量,公事公办没商量。
以前骆川就很喜欢趁他有事离开的时候跟简时聊天,还聊得挺欢快,简时还问过他老二叫什么名字,当时临近期末考,简时一忙就忘了,秦栩翊也没说。
想也不用想骆川在打什么鬼主意。
秦栩翊对司机说:“开快一点。”
MV拍摄地点是半岛,而是摄影棚靠着海边,主要是因为方便拍摄外景,明天还有海边和入海的镜头。
摄影棚是临时搭建,内景都是样板,方便移动和调。
当简时出现在拍摄现场的时候,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惊呼。
一身看着不怎么搭,但是越看越有韵味,内衬是白色,披着个黑色小马甲,下身是一条宽大的深蓝色流苏裤子,流苏规整不一,有种不羁感。
简时还带了蓝绿色的美瞳,一睁眼把魂都勾走了,整体搭配飒得不能飒,A得不能在A。
骆川本来在教训场地的负责人,好好的一个沙漠景被搭成一个小土堆,这是拍小孩在里面玩泥沙吗?
但他一看到简时来了立刻转怒为喜,川剧变脸一样快:“我就说这套造型很适合你,我看人的眼光从来没有错过。”
场地负责人看着骆川走开后,立即松了一口气,连忙叫人重新布置场景。
简时对这个造型也比较满意,对骆川多了几分好感:“是骆导选的衣服好,还是亲手准备的,荣幸之至。”
骆川听到简时夸他,尾巴就上天:“哎,你跟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挺像的,一开始不冷不热客客气气,就想把人拒之门外,不过聊多几句就熟了,满嘴的玩笑话。”
简时问:“那现在呢?”
骆川冷哼了一句:“还不是老秦这人,我们俩明明聊聊挺欢的,我连他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刚说完,骆川准备把手搭在简时肩上:“那什么,我们认识一下,做个朋友……”
手距离肩膀还有5厘米,便被人一掌拍开,但简时的肩膀还是被人揽住了,简时整个人往后面移了一步靠在一个温热的胸膛上。
秦栩翊站在简时和骆川中间,侧身抵着简时:“说什么呢。”
骆川猝不及防被人推开,冷呵呵的看着秦栩翊:“你来干什么?上午也没你的戏份。”
“没我的戏份就不能来了?”秦栩翊说,“我来坐冷板凳。”
骆川看着身后蠢蠢欲动的花絮摄像机:“哟,拍摄千万别给我拍进去了,我怕别人骂,谁敢让秦栩翊坐冷板凳。”
“别把自己的脸抬太高。”秦栩翊把手从简时的肩膀放下,但没退开依旧让简时靠着他,“我是给简老师坐冷板凳的。”
简时向前走了一步,离开了那个带着温度的胸膛,没转头去看秦栩翊,现在他和秦栩翊之间还是有一些怪异,没有以前的隔阂,他们把夹在中间那根刺彻底的拔出来,但依旧还会有伤口。
骆川没空去管秦栩翊给谁坐冷板凳,爱坐谁坐,场地已经布置好,准备拍摄。
秦栩翊知道简时有一个过渡期,那个过渡期名为别扭,他没强求简时对他怎么样,来到现场就默默的呆在后面看着。
第一个镜头是一个沙漠大景的延伸到近景,因为没能到沙漠拍摄,所以先采用小规模的场地。
因为临近海岸,沙子要多少有多少,所以室内搭建了一个小型沙漠。
简时站在中央,骆川在他面前讲戏:“待会镜头是从上脸俯视你,这首歌是以挫败接着挫败,然后慢慢站起来,所以一开始你是堕落但不服输,注意情绪和眼神。”
简时应下后,所有人退到后场,场上只有简时一个人。
骆川坐在显示屏前,手里拿着对讲机:“第一镜开始,播音乐。”
随着现场音乐的指引,镜头慢慢从远到近,简时站在无人区沙漠,听着风沙睁开眼睛。
“卡,再来一次,状态不太对。”骆川喊道。
简时回头理了一下脸上的细沙。
“简时给你一分钟进入状态。”骆川在回顾刚刚的画面,“眼神还不够挫败,你的眼里只有狠劲儿,把这些狠劲给我削弱了。”
简时不是专业演员,需要时间消化骆川的话,也幸好他积累了拍摄杂志和MV的经验,一步一步来的话,也可以应对拍摄镜头。
简时最挫败的时候是在当练习生时,因为那会他身边没有人,舞蹈也到了心理上的瓶颈期,怎么跳都达不到自己的理想状态。
那时候他回想起秦栩翊跟他的说跳舞先抛下心里的所有杂念,静下心去听节奏,不要想着下一个动作,而是要你的身体去下意识的做动作,那就是舞蹈。
音乐临近结束,简时已经入戏,不想第一次时快速的睁开眼睛,而是慢慢的睁开眼睛,异域风情的眼里藏满了绝望和挫败,但似乎还有一丝摸不着看不懂情绪存在,镜头慢慢逼近,引人深入探究。
简时猛的一下闭上眼睛,前奏音乐结束。
简时闭上了有一小会儿了,也没听到骆川喊卡,便悄咪咪的半睁开眼睛,眼前的摄像机还在,他以为还没录完,下意识的又闭上眼睛了。
前方站在显示屏后的工作人员看到这一幕忍着笑,骆川拿起对讲机喊:“卡,过了。
所有人都忍不住了,大笑起来。
“怎么这么可爱。”
“这个反差有点萌啊,刚刚那是入戏?出戏出的很快。”
“骆导这是第一次忘记喊卡了?还是要简时自由发挥?”
秦栩翊坐在骆川旁边,给他担任副导演:“收一下你的眼神。”
骆川惊喜道:“你哪找的宝贝,最后一下闭眼可把我吓到,我以为他要往后倒下去,昨晚你去给他特训了?”
秦栩翊看着前方走过来的简时:“宝贝也是我的,别惦记,要是我给做特训,第一次就过了。”
骆川冷冷的哼了一声:能谦虚点,瞧把你嘚瑟的,金主了不起啊。
简时听到工作人员的笑声,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摸了一下鼻子慢慢的走到显示屏前看刚刚的拍摄画面。
骆川指着屏幕说:“等一下补远景,然后再拍另一部分。”
简时说:“刚刚那个画面是过了吗?”
“非常完美,我刚刚想到另一个画面。”骆川兴趣昂扬,“慢镜头拍你倒下,放在中间部分,这件衣服这个造型这么A,得再拍几个镜头,不能浪费。”
“你确定你没有夹带私货?”秦栩翊看着简时身上的衣服,内衬的领口有点宽大,露出了白皙的皮肤。
骆川忿忿道:“私货也是好东西,简时你说这个造型怎么样。”
简时其实觉得还好,现实中很浮夸,但在镜头里是好看的,选取折中意见:“还行。”
骆川朝秦栩翊使了个邀功眼神。
准备补远景,简时独自一人走到场地的中央。
远景一个镜头过了,接下来是往后倒的画面。
“闭上眼睛,往后倒。”骆川喊道,“不要弯腿,头往后,把失重感表现出来。”
骆川拍摄向来都是玩真的,倒下也是真倒,一张软垫只是缓冲一下力量,头撞上垫子还是疼的。
简时觉得这个镜头比第一个简单多了,倒而已,他又不是没倒过,舞台上和演唱会上做得多了,而且他还是有舞蹈基础,可以控制腰部的力量,把摔倒演绎得更优美一点。
从远处听到砰的一声,声音有点闷。
“有点会倒啊。”不过骆川觉得不太满意,“卡,再来一次。”
又闻一声闷响。
“再来。”
连续几次往后倒,发型和衣服都乱了,姚曼上前把简时整理,拿出纸巾帮简时擦汗:“Time,要不要休息一下。”
简时摇头:“不用。”
骆川望了一眼秦栩翊,“这在电影拍着当中应该算是简单的吧,也不算动作戏。”
秦栩翊说:“下一条过,补拍一个沙子往脸上扑的镜头,你夹带私货的镜头就结束。”
骆川听着秦栩翊把他导演的工作安排好,不满:“你是导演还是我是导演,怜香惜玉哦。”
秦栩翊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骆川说:“行,你是金主,你说了算。”
镜头终于过了,简时就地而坐,不想跑这么远然后又跑回来。
许婷拿着水瓶正想往简时方向走,秦栩翊走到她面前说:“给我吧。”
许婷楞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止,把水瓶递给秦栩翊。
她看着秦栩翊走向简时——去送水的姿势像极了你慢慢走向他的世界。
他们怎么这么好。
简时手里抓了一把沙,然后慢慢的张开手,细沙从指缝流失,抓都抓不住。
“好玩?”
简时玩得不亦乐乎忽然听到传来声音,抬头看去:“还行。”
秦栩翊把水瓶递给简时:“先休息一下,等会再拍一个镜头,这套造型就过去了。”
言语之间是多么的嫌弃这件衣服。
简时听着只觉得好笑:“这个造型不好看吗?”
秦栩翊坐在简时旁边:“造型好看,衣服不好看。”
简时说:“这是D家和G家的新品。”
“所以要看经过那一个人的手。”秦栩翊说,“你穿好看,但拎出来就不好看。”
简时没回答秦栩翊的话,拧开水瓶喝了口水。
虽然说是室内,但是为了保证拍摄的光线,这一个沙漠场景没有搭建遮阳板,头顶是空的,太阳光照进来,室内的温度依旧很热。
简时里三层外三层的,坐了一会,额头冒起薄汗。
秦栩翊拿出手帕递给简时,顿了一下后收回,他帮简时擦汗,简时整个人往后仰:“你给我,我自己来。”
秦栩翊手扶住简时的脖子,不让他乱动:“别动,再动妆就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