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不是非常宽阔的屋子,此时涌进了这样多的人,看着着实稍显拥挤。
于是鱼宝妩告退出去,女史们见了礼,也纷纷碎步退到门外候着。
神爱对眼前这四位陌生公子一无所知,不知道有什么好串门的,还不如回去赶作业要紧。
但是四位公子一点也不这样想,即使同样对来客一无所知,但他们却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仿佛老友重逢一般殷切,充满了人性的光辉,十分令人感动。
“这是吹的什么风,竟能把几位娇客请来。快请坐,快请坐,这里也没有设个什么客座儿的,只好请几位娘娘殿下将就一下,坐我们的凳子吧——乌灿,起来让座啊!别看了。”第一排右边的紫衣公子看见她们,连忙将自己的椅子擦了擦,搬出来让给她们坐,同时踹了一脚身后不动如山的公子,满面春风地笑道,“在下纪玉,家父尚书右仆射,有礼了。”
“纪公子有礼。”明妃铺了一方手帕,含羞带怯地坐下,颇有些矜持。
神爱看着这位纪玉公子,他眼睛仿佛在闪闪发亮,不是有星星那样的亮法,是猎人看见猎物的亮。
但是他可能弄错了谁是猎人谁是猎物。
明妃最晚进宫,从一众秀女中脱颖而出,半年就跨级坐上妃位,每一场厮杀都被当做后宫升职范本讲解分析,徒弟高达三十余个。神爱瞬间在脑内做了全方位实力对比数据分析,判定纪玉远不是对手。
被踹了一脚的乌灿公子抬头,匆匆望了她们一眼,满脸通红,迅速将手里的书本合上,塞进了别的书底下。
“对不住,在下看书太过专注,有失远迎,娘娘殿下们勿怪。这位殿下,请坐。”他也将自己的椅子放在离他最近的一位妃子身边,顺口问道,“这两位是谁呢?”
妃子道:“神赐与神爱。”
“原来这真是我两位表妹,你们刚一进门,我就觉得看着很亲切,只是不好乱认。来,坐表哥的凳子。”定世子就坐第一排左边的位子,正在神爱面前。
他把椅子放过来,看着神爱道:“早听闻神赐倾国倾城,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也只有妹妹这样仙子一样的人物,才配得起这个词了。”
这位表哥眼神真好——为什么要对着她夸她姐姐像仙子?
神爱脑壳疼,不自然地往后退了一步,指了指旁边的神赐。
定世子微微挑眉,不解地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
神赐一下子笑出来,明艳灿烂似骄阳一般,整个书房也仿佛热起来了。“表哥,我才是神赐呢!你认不出我们,也不要乱叫名字呀。就是神爱听了不生气,我也要生气。”
于是满屋子的人都在笑,或是和谁聊得高兴了,或是笑话定世子,气氛非常和谐融洽。
定世子也不尴尬。他是混迹官场的人,不同几位初出茅庐的公子,已经见过了暗潮翻涌与惊涛骇浪,大部分时候都能让人觉得脾气很好。
他刚才看见了神爱后退,不想放肆,就不着痕迹地让了两步,拉开距离,笑道:“这真是我的不对,两位表妹不要生气,先请坐下,我拿东西给你们赔罪。”语毕,他回头看向何欢,“去把北方进贡的那一罐奶茶露煮了送来。”
何欢应声,出门前瞧了一眼神爱,她垫在椅子上的手帕绣的是一枝红梅,于是放了心。
神爱挨着神赐坐下,听见她说:“表哥一点也不大方。初次相见,还是我们来看你,这都不算,你还认错了人,结果就请我们吃一杯奶茶赔罪。”
“但凡我有的宝贝,宫里早有了,不值得拿出来献丑。”定世子说了一句话又看过来,像是神爱要和他说话一样。
神爱不解这位表哥莫名的眼神,沉思片刻,对他咬了咬牙,超凶地瞪了一眼。
这就是气势,让他知道她不是好惹的。
定世子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顺便收回目光,不再看她。
意图进来上课的大学士刚走到门口,就被定世子摆手请出去了。
神爱心里隐隐难过起来,同样是学生,差距怎么能这么大呢。
纪玉放荡不羁地坐在紫檀案几上,给她们进行说了等于没说的伪科普:“他够大方的了。这个奶茶露不是寻常吃的,进贡时还用碧绿的翡翠罐子装,一共才四罐,小得像茶壶一样,不知是怎么做出来的,只听说吃了有什么功效,不是很记得。味道顶好,我在府里一顿还不够吃呢。”
神爱看见神赐和几位妃子脸色都微微一变,笑得不太自然。
他国贡品,皇族连知道也不知道,看也没有看见过,反倒是大臣的公子来给她们长见识,岂不难堪。
只有神爱面不改色,十分镇定,因为她想表现出“我什么不知道啊”的样子。
“你们知道,家父以前只知道带兵打仗,我更是个粗人,不配吃这样的东西。今日带来就是想给两位表妹送去,早上进学前我听说你们在赶作业,我就不好去打扰的。”定世子笑着看了一眼纪玉,让他收敛点,不要不分场合地炫耀。
纪玉悻悻地耸了耸肩,暗暗懊悔失言。
屋子里气氛不比方才那样和谐随意,大家草草客气了几句,无法摆脱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