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件首饰一共当了二十五两银子,雇两辆马车赶路实在不在话下。
赶马车的车主是两个老老实实的正经人,只可惜马车不好,坐着颠三倒四的。一路上每次停车,神爱和鱼宝妩必定抱着树干呕吐一阵,并默默感叹何苦不动如山的顽强毅力。好不容易在第六日进了河东道地界,道路瞬间一马平川起来,神爱顿觉神清气爽,暂时脱离了地狱的折磨。
第八日中午抵达河间县城,马车在城门口停下来,鱼宝妩和神爱急不可耐地跳下车,抱着树干一阵干呕。
何苦目光扫了一眼两人惨白的面色,皱眉道,“看起来你们两位身体不好。”
神爱头也不抬,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
宝妩道:“我们原本身体是好的,路上马车太陡了,吐成了这个模样。”
何苦点头,等了她们一会儿,一同进了城。一路上只见街道两旁大大小小的各色瓷器店、扇堂比比皆是,从街头开到街尾,繁华又风雅。前来游玩的公子小姐也很不少,不止是路上往来行人马车熙熙攘攘,就是每家店里都是人满为患。果然不愧瓷、扇之乡,客栈酒楼也没这个多。
何苦先替她们找了客栈休息,然后自己要出门去。
神爱忙让鱼宝妩问:“公子现在就要分道扬镳了么?”
何苦想了想,似乎懒得隐瞒什么,对神爱道:“我是一名杀手,来这里杀一个人。所以尽早分开好,以免连累你们。”
神爱顿了一顿,只是静静地笑着点一下头,让何苦出去了。
等到入夜的时候,神爱正打算和宝妩下楼去用饭时,何苦又回来,催促她们马上换一家客栈。
还不等问一句,紧闭的竹窗突然自己打开,隐约可见窗外高高的楼阁顶端立了一个黑影。那人的笑声里有点玩世不恭,但说话很认真:“我注意你们三个很久了,是来掺合河间县乱子的人吧。我劝你们打道回府,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神爱二人一脸莫名奇妙,揣测若果不是这人误会了什么,就是冲着何苦来的了。
何苦握紧手中的剑,双眼里不带丝毫情绪,冷冷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要装蒜,像你这样的杀手我已见过好几个了。”黑影大笑道,“当然,像你这么丑的还是第一个,难怪戴面具。”
神爱看了看何苦,怎么也看不出他长得很丑。不过毕竟这件事跟她们没有关系,她也不好插嘴说什么。
何苦被黑影肆无忌惮地侮辱嘲笑,也没有任何情绪,只是说道:“找死。”
“谁找死真不一……”
何苦闪了出去,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出现在黑影身后,一剑劈出。
“怎么一声不吭就动手?能不能先打个招呼?那个姑娘是哑巴,你可不是!”黑影擦掉喉咙溢出的血丝,不满道,“这位兄台,我知道你是一个杀手,但是杀手也该有自己的修养,请让我把话说完再动手,打断别人很没有礼貌。”
何苦面无表情道:“你话太多了。”
“那是你话太少了!”黑影话没说完,突然发现何苦又从头顶破空刺下来。
他一下倒退出去,哈哈大笑道:“没有用的,你的所有走位、心思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是不是很可怕?恐慌吧?惊诧吧?好比现在,你心里就在想我是蠢货——等一等!你竟然骂我?你还想用巫术封住我……”
黑影顿了顿,幡然醒悟,急忙叫道:“大兄弟且慢!我有话说,别封印,刚才跟你开玩——”
“笑”字没说出来,黑影已经被一串神秘无形的力量束缚住了,一动不能动。
何苦朴实的一剑洞穿过去,将要靠近黑影身体时,才察觉到这人被封印之前使出了必杀技——一团污浊的黑气扑面而来。
何苦当机立断,避开黑气,一下退回房里。
哪知黑气会转弯,竟跟了过来。
神爱看出黑气不好对付,想救何苦,就左手捏诀,右手画符,口中无声念起“三生万物咒”,企图操纵它们,却没想到那团黑气没有顺着她的引导散出去,反一下冲进了她脑子里。
何苦偏头看过来。
神爱还想表达什么,只是觉得脑子很混乱,一歪头倒了下去。
鱼宝妩连忙抱住,跟着跪了下去,惊慌道:“姑娘?姑娘醒醒!你不要吓我,姑娘?”发现叫不醒神爱,她忍不住怒瞪了一眼黑影,望着何苦焦急起来,“公子,你有没有办法救救她?她不能出事!”
何苦也不知道她是怎样,何谈救她。
巫术束缚时间有限,黑影很快重获自由,笑道:“小姑娘在想什么,架势神神叨叨的,别是被混饭吃的江湖神棍骗了,还当自己很厉害呢。”
“救她。”
黑影冷笑道:“哼,你在命令我么?看她的脸我也想救,可惜这也不是毒,没有解药一说。你们就等着她醒来发疯致死吧。我劝你们趁早离开,虽然要承认你是高手中的高手,我打不过你,但是人外有人,不要最后都和这小姑娘一个下场。”
说完他也无心跟何苦继续纠缠下去,既然打不过,自然会惊动更厉害的出手。他没必要强撑面子,一个不小心可能死在这儿了。
黑影转头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河间县早春夜里还是起雾。
鱼宝妩紧紧抱着神爱的身体,觉得她身上的温度,比宫里最冷的冬天还要冷。
然而神爱过了须臾突然回暖,慢慢睁开了眼睛。她眼里神智清明,一点也没有发疯的迹象。
同时她看见脑子里那团污浊的黑气四处乱窜,最后被绽放柔光的“罪恶档案”吸进去,瞬间又吐出来。只是吐出来的变成了白色光团,顺着她的喉咙沉下去,消失不见。
这一刻这本书展开空白扉页,浮现一行金句:
罪恶赋予您与人交流的能力,您将用它创造光明。
神爱仔细看了这句话很久,才敢确定是什么意思,痴痴地笑了一声。
“姑娘醒了?”鱼宝妩小心翼翼地扶她坐起来,一双眼睛红着,像是要哭了,偏偏又一脸惊喜,搂着她忙问,“姑娘有没有哪里不好?头疼不疼?还是心里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