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师家窑又开始烧制贡品秘色瓷的时候,他们就打开铁门,把油从洞眼灌进火里。
烧制瓷器最要注意火候,火势一旦过大就会损坏瓷器,更别提只要火势有些许差别也会失败的秘色瓷。
神爱皱眉问道:“你们怎么知道师家什么时候窑里烤的是秘色瓷?”
“童言无忌,犬子与师访水交好,每日都会一同玩耍,以此探听消息。师访水无论问什么,师家的下人谁敢不说。”
神爱想到了吴我,咬牙道:“是你家二公子吧?”
段老爷疑惑地觑了她一眼,答道:“是。”
“叫什么名字?现在哪里?”
“段吴我。现在府中与昨日来的姑娘一处……”
神爱奇怪道:“什么姑娘?”
“那真是个世间罕见的绝世美人——只是不及姑娘,您这样的做派,想必也不是寻常人家了。那一位不知道他从哪里请来的,一点不像风尘女子,而且还带了一个邋里邋遢的乞丐跟班。”
神爱一下就知道了是谁:果然师访水在这府里,还是那个女子带进去的。
何欢也知道那是师访水,起身道:“搜。”
一行人到了二公子的院外,没人来开门。衙门差役上前一脚踹开了院门,大批人涌进去。还不等同知开口,厢房门自己打开了,那位绝世美人与一身锦衣的师访水走出来。
美人的目光先在神爱脸上停留一瞬,很快收回去笑吟吟地看着何欢,道:“何欢,你今日很威风嘛。”
何欢看见她的一瞬间脸色微变,竟上前垂首行礼:“奴婢见过郡主。”
“免了。世子让你来办这个案子的?”这位郡主立在台阶上,俯视着众人。
神爱意外地看着他们两个,没明白什么情况。
何欢答道:“正是。刑部吏部催得紧。”
“好,那你好好办差,不要辜负了他对你的信任。”
何欢道:“是,奴婢一定尽心尽力。不知郡主与您身边的这位公子有什么关系?他叫师访水,是这件案子的凶手。”
郡主神秘地一笑,摇头道:“没什么关系,不过是昨日我在路边见他可怜罢了。既然他是凶手,你便依律办了吧。”她说着一脚将师访水踹得跪在地上。
何欢埋着头道:“多谢郡主出手相助。”
“这有什么。好了,我还有事,你回京替我向定王爷和你们世子问个好罢。还有我师傅,叫他准备好礼物,我很快回去见他。”郡主说着就往外走,在与神爱擦肩的时候停住,歪着头看了神爱与何欢一眼,笑道,“何欢,你别是出来一趟也跟着学坏了,这位是什么人?你的对食?”
神爱勃然大怒,冷冷地乜斜过去。郡主并不害怕,仍然笑得很戏谑。
何欢深知两人的性格,要是说出了神爱的身份,郡主必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个侮辱的机会。神爱也是绝对忍受不了的。
他低眉为难道:“郡主不要打趣奴婢了,奴婢刑余之人,无福消受。”
郡主“噗嗤”一笑道:“瞧你说的,她还能看不上你?不是我说,京城里多少姑娘配你这个品格身份,还是高攀不起呢。”
她说完见神爱已经气得浑身发抖,即将爆发,便冷笑一声往外走。
衙门官差急忙上前抓住师访水,奇怪的是他也不反抗,大约是已经任务完成,生无可恋。
神爱闭一闭眼,眼圈都红了,倒不是要哭,而是发狠的红。她双手握拳,一字一句地问:“她是谁?”
何欢眼中涌起柔和的怜惜,但都顷刻冷却,转为微痛的幽暗:“琅嬛郡主,纪婵。尚书右仆射的嫡女,定王世子的未婚妻。她的师傅是定王府掌印太监慈恩。”
没有人能想象定王爷身边的慈恩已强大到什么地步,连定王世子也只能说他天下已没有什么敌手。
“我是王朝的神爱公主。”神爱以极低的声音无比认真地说。
只有何欢听见了,沉默了片刻,应道:“是。”
就在这样压抑沉静的时刻,何欢忽然瞥见一个门房模样的小厮看了他们一眼,匆匆往门外跑。
那种带着绝望疯狂的眼神,比院子里这个木然的师访水更像师访水。
何欢双眸一眯,足下一点,急急地追出去。眼看就要抓住翻墙出府的小厮,不料旁边劈头砸过来一支钗。纪婵好整以暇地笑着看着他:“何欢,替我捡过来。”
何欢顿了顿,停步捡起金钗双手递过去。
纪婵从他手里拿过金钗,笑得有一点惊讶的意味,低声道:“你好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