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听见贾蓉懒懒笑道:“是我好一些?还是他好一些?”却不知道那个他指的是什么人。
贾蔷的声音里便带着几丝媚态:“死人!你岂不知道,我是只和你一个人好的,他只不过是个幌子,却又平白吃什么干醋?”
又听得贾蓉嘿嘿笑了两声,道:“这话不尽不实。就算芸哥儿小了点,难不成就没占过你便宜了。别打量我不知道似的。除夕的事情可是全族人都知道的,你们秉烛夜谈,抵足而眠,还装什么清白?嗯?”
贾芸神色虽然淡淡的,却也凝神听贾蔷怎么作答,却听到贾蔷懒懒换了个姿势道:“别提那木头了!我的脸都快被丢尽了。百般暗示就是榆木脑袋不开窍,还是蓉哥哥你好,你岂不瞧不出我对你是一片痴情?”
贾蓉便又笑着问:“既然对我痴情一片,那你和我父亲又是怎么回事?再者,我头顶的帽子可是绿油油了,就算秦氏和我一向各玩各的,你也不必左右逢源吧?”
贾蔷便咬牙骂道:“你这狠心短命的!若是你手上握着我家的庄子地契,我何至于此?尊父亲和尊夫人干出那般好事,你倒还装不知道,如今倒审问起我来了?”话说至此,也有几分凄然。
贾蓉便慌了神,一面加紧动作,一面安慰道:“你先别如此。我不过是和你闹着玩的。你且放心,那地契我早晚向父亲帮你要过来,便是将来娶不娶亲,也是任由你了。”他动作加快,贾蔷的反应也就愈发剧烈,各种婉转销魂之声逐渐高亢。
贾芸面无表情,知道他们这个时候必然是顾不得旁人的,竟悄无声息从原路返回,并没有一个人知道。只是返回之时,经过一片蔷薇花丛,他竟不顾刺儿扎手,将蔷薇花瓣揉碎,洒落了一地。
——还是当了冤大头啊。早该知道的,贾蔷只不过是拿自己当了挡箭牌,平息尤氏的妒意,扰乱贾珍的目光而已;他贾芸只是两个堂兄弟之间爱恨情仇的调剂品而已,可叹他还差点当真了,竟要想着为贾蔷谋划一个前程了,真真可笑!
贾芸回到家里,说起二月姐的事情,只闷声对卜氏说道:“吴家姐夫是个不中用的。怪不得姐姐。现如今姐姐和守活寡也没什么区别,不如早早和离的好。”却只口不提细节。
卜氏一听,便开始哭天嚎地:“我苦命的女儿,你怎嫁到了这般人家里?”一面又哭着说:“二月姐眼看是靠不住的了,你且把那一心功名的心思放一放,先给我个白胖孙儿吧!”
贾芸哪里有心思顾这个,正在设法推辞间,便听见门帘一挑,一个人笑着问:“芸哥儿在家不?”一面笑吟吟走了进来。
贾芸抬头一看,正是贾蔷。心中莫名的便有些恼怒:他做后可曾洗过澡?他怎么就好意思来?
贾蔷这些日子常来走动,因此卜氏是极熟的,见他来了忙往里面让,一边笑道:“蔷哥儿用过了晚饭不曾?何妨在这里吃些?”
贾芸见贾蔷仍然是华衣美服,谈笑宴宴,心中突然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厌恶感。明明人还是这个人,笑容依然令人如沫春风,然而想起他私底下的所作所为、所说所想,往常那些情谊与喜爱顿时再也不复存在,从前有多少喜欢和信赖,如今便有多少厌恶与提防。
然而他很快克制住了这种情绪。连那些想和贾蔷分辩的意思也没有了——铁证如山的东西,却要怎么分辩?要么是被他糊弄了去,要么是自取其辱,全怪自己不够精明而已。
因此他倒是在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来,问道:“蔷哥儿怎么有空来这里?”言语中不由自主带出疏离之色。
贾蔷却浑然不觉。他一边跟卜氏问好,笑着说已经吃过饭了,一边又说:“你今日告假说家里忙,我便来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的。”说罢,很随意的坐在了贾芸旁边,竟和平日里一般无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