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芸从此日日来冯紫英的别院练箭,起初连十步靶都射不中,渐渐的能射中五十步红心、一百步,当他能够在奔马上射中箭靶时候,冯紫英又拉他去西山打猎。
“好了,你射箭练到这般境地,也算小有所成了。”有一日,冯紫英看他猎得的兔子,如此说道。
贾芸眼中却忧虑不减:“这终究是个水墨的功夫,如此速成的法子,也只好在宁国府中卖弄卖弄,其实经不起推敲。”
冯紫英却不以为意:“只要能比过那个贾蓉,我自有方法助你。”
几日后宁国府重开习射之会,冯紫英便命贾芸前去。
贾芸知道这次习射之会规模不大,名义上只是贾家内部家族子弟之间的切磋,只邀了冯紫英几个行家旁观,实则是郡王陪读的一次内部选拔了。因此郑重其事,早早便来到了宁国府。
贾蓉看到了便笑道:“听闻芸兄弟在城外学射,着实下了一番苦功的。只是这骑射之术,岂是临时抱佛脚能习成的?待会儿正是我们这些晚辈一展身手的时候,若是输的太过凄惨,可莫怪做哥哥的不留情面。”
旁边一群贾家子弟知道贾蓉是长房长孙,论身份背景要比贾芸高出许多,便纵有荣国府贾母和贾宝玉撑腰,贾芸也是赶不上的。因而都纷纷附和,竭尽溜须拍马之能事,对贾芸却十分冷落。更有贾芹,和贾芸原本有些宿怨,此时更是竭尽嘲讽。
贾芸面上淡淡,却下意识的握紧了拳头。
此时薛蟠大踏步走了过来,笑着说:“今日这么热闹,既然是要比箭,何不赌个彩头?”一回身看到贾芸,又笑着说:“芸哥儿许久不见,我总以为你和蔷哥儿闹翻了之后,彼此见面尴尬,因而不来学里。却想不到芸哥儿竟对弓箭有兴趣?”
此话说出,场上众人脸色皆变了变。贾芹平素是跟着薛蟠混的,此时心头暗叫不好,忙给薛蟠使眼色。贾蓉和贾蔷交好,此时贾家的人倒有一半儿都知道,只是谁敢当面说出来,何况在这种场合。唯有薛蟠这种顾前不顾后的,才大大咧咧将些捕风捉影的话说了出来,还自鸣得意。
贾芸率先反驳道:“薛大爷此话哪里说来?现如今我和蔷哥儿比邻而居,相互照应。只不过是彼此年纪都大了,自有要紧的事情去忙。哪里就闹翻了!”
“正是呢。”旁边贾蔷不知道从什么角落里冒出来,笑吟吟的说道,“我和芸哥儿年龄相若,一向情同手足,什么时候闹翻过了。薛大爷可见是在说玩笑话了。”说罢,十分亲热的拍着贾芸肩膀。
贾芸身上一僵,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
薛蟠粗心惯了,见两人反驳,只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难道是我记错了?”并不纠缠。这一节却也算揭过了。
却又听得贾蓉不阴不阳的笑道:“薛大爷说要赌个彩头,却是正合我意。我今个,正打算下场小试一番。你们哪个,愿意押我赢的?”顿时应者云集。有赶着奉承他,有畏惧他的权势的,纷纷赶了上来,连宁国府里的下人,也有一半人凑了趣,买了他赢的。
更有些贾家草字辈子弟,笑着说:“既然这样,我们几个拙手拙脚的竟是不下场的好。且站在旁边看了,押了蓉大爷赢,又能赢彩头,又不落体面,岂不美哉?”
这样到了后面,只剩下贾芸、贾芹两个说要下场和他比的。贾芹原也说不必的,贾蓉便冷笑了说:“你也不下场,我也不下场,独我一个人,却没个意思。让看台上那些大爷见了,又要说你们是畏惧我的权势了。便是凑数,你也非得下场不可。”
又阴测测的望着贾芸说:“芸哥儿,待会若输了,你可莫哭鼻子。”转头问道:“有人押芸哥儿胜的没有?”众皆默然。
贾蓉便问贾蔷:“蔷哥儿,薛大爷既然有意设个赌局,你怎好不捧场助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