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毛掸子一声呼啸在膝弯上,叶临安跪了下去。
他的面前是父亲黑白色的笑容。
这本来是一间储物的小隔间,后来成了专门安置有关叶文军回忆的地方。
昏暗的灯光下,父亲笑得和蔼又慈祥,一身警服英气蓬勃。
可惜时光永远定格在了他35岁那一年。
“你和你的父亲说,为什么打架。”林慧生站在儿子身后,极力克制着失望与愤怒。
叶临安垂下眼:“他们说我作弊。”
“撒谎!”
鸡毛掸重重落在裸露的背上,叶临安微微一动。很快,一条艳红色的血杠浮现出来。
林慧生的声音都在颤抖:“叶临安,你当着你父亲的面撒谎?!”临了,还有了些哭腔。
他没了声音,暗暗地,两个拳头攥得死紧。
他看不见妈妈,但能清晰感觉到她因悲伤而颤抖着。
“你撒谎,撒谎,撒谎!!为什么要撒谎,为什么要打架,你说,你说啊!”伴随着林慧生愤怒的哭骂,鸡毛掸一下下毫不留情落在他的背上,层层血印交叠在一起,他咬着牙一声不吭。
等到林慧生打累了,他都一动不动,也没有说一句话。
他从来听话,从来乖巧,从来优秀,他也从来没这么倔过。
林慧生看着几乎要不认识的儿子,丢掉鸡毛掸嚎啕出声。
其实男孩子打架实在是太正常了,只是像叶临安这样的乖巧听话的千年难遇,他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林慧生都觉得是天塌了。
妈妈抱着父亲的遗像悲痛欲绝,叶临安渐渐红了眼眶,可是他还是没有说出真相。
为了段月的名声,他不能说。
母子二人僵持着,就在此刻电话铃响了起来。
叶临安几乎瞬间回过了头,但旋即落下了眼。
他在妈妈的注视下重新跪好,微不可见地咬紧了唇。
电话铃亢奋地响了很久后平息了,没过一会,又响了起来,之后又平息了。
它再也没响起了。
小屋安静,只有母子俩交替着的粗重呼吸。
再一会儿,林慧生抹干净了眼泪,将丈夫放回原处,擦拭干净后往屋外走去。
“妈妈!”
她的脚步顿在门口。
“我会好好做人,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当警察,不辜负您和爸爸的希望!”他对着父亲,挺直腰杆昂起头颅:“儿子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林慧生顿了顿,走出了屋子,合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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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月合上手机,呆坐着。
之后,叶临安一个下午都没来上课了,后来听萧界说,他被他妈妈领走了。
然后,她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打他的电话,打了两遍都没人接。
也许,他们有事吧,哎~也不知道他伤得怎么样了。
段月担心了一夜,导致凌晨睡得太好,过了点。
路口没有叶临安的身影,估计是先走了,想着,段月猛蹬猛踩。
一路飙到车棚,叶临安前脚刚到,正在锁车。
“呼~”她把车停在他的旁边:“累死我了。”
叶临安看了看她,唇角微微弯了一下,算是回应。
“你昨天怎么了?为什么打架?我打了两个电话,可是你没接。”段月锁好车,一抬眼就看见他脸上的伤,愣了一下。
叶临安还是没有说话,眼光落在了脚上。
快到早读的时间了,车棚里没几个人,稀稀拉拉地分散在老远的地方。段月稍微看了眼,抬起手就往他眼角旁的红肿抚去。
叶临安微一偏头,躲了开来……
他昨晚在父亲面前跪了一夜,该想明白的也想明白了。
他和段月落崖一事,竟然被好事者添油加醋地传成了那副模样,已经扩散到了六班,无法想象暗地里还有多少人在龌龊地说着他们。
他不要紧,但是段月不可以。女孩子的名声的比什么都重要,她凭什么要受到无妄之灾。
叶临安做不到堵住天下好事者的悠悠之口,他保护不了段月,反而会给她带来伤害,他所能做到的,就是在学校疏远她。
他这一躲,段月简直是不可置信,幸好他很快补了句:“疼。”
“疼就不碰~”她道歉。
“马上要迟到了,走吧。”叶临安往教室走去,段月跟在他的身后。
叶临安走进班级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安静。同学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全部看向了他。
萧界放下抄作业的笔,拔腿欲往他身边跑去,没两步就被他眼神杀退。
叶临安走到讲台中间,声音如旧——
“交作业,准备晨读。”
段月把他这失魂落魄的状态归结为“打架后遗症”,毕竟像他这种好学生挨了骂,一时半会是好不了的。
可是渐渐地,她发现了事情并非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