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鸿笺……然后什么来着……”叶临安靠在栏杆上,用力揉了揉自己额头,他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张手稿。
现在是下午四点,离婚礼正式开场只剩两小时了,楼下,亲朋好友们正三三两两地进行最后的准备。
“我的天……”叶临安闭上眼,心里那个悔恨啊。
昨晚就不该听萧界的,去酒吧度过什么最后的单身夜。酒喝多了,一下就失去意识,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大亮,婚礼誓词被酒精荡涤地一干二净,临时抱佛脚,重新背!
段月找的是一家海滨大酒店,包了一整栋临海别墅,鲜花红毯从大门一直通往海边。
见众人都各忙各的,也没人在意到他这新郎官,叶临安哐当一声坐在地上,放松放松。
他在二楼,穿过栏杆的缝隙,正好看见了(不靠谱的)伴郎团。
他们穿着黑色西装,聚在一起,噪音大也听不清在说什么,估计是吐槽自己吧。
布布洛在萧界的怀里生无可恋。他们不时发出欢笑,几杯酒下肚,辛巴和鲁方掰起了手腕,何超军与叶宇鹏勾肩搭背鬼叫连天。
“掰手腕?”叶临安扶额:“有没有搞错。”
伴娘那边好像画风就没有那么和谐了,十个花枝招展的女孩挤在一张长条沙发上,多半在刷手机。静雯和胡晓林视线不小心撞到一块,两人同时挂上职业假笑,倒是有三个说日语的,一直在旁边叽里呱啦。
两位妈妈端着酒杯从海滩边回来了,林慧生今天年轻了不少,一直在手舞足蹈;段明祥身后跟着秋山野夫,他有些拘谨。
医院的一波,公安局的一波,一中的一波……
这么多人看着,天啊,今晚可不能出错啊,叶临安想着,决定去段月那儿借支笔。
用最原始的作弊——写手心。
新娘房就在二楼东面,他穿过一道回廊,还没到门口就传来段月的笑声。
门半敞着,从叶临安的角度能看到一位男士的背影,他坐在段月对面,笔挺的西装,气宇轩昂。
叶临安以为是秋山泽明,没当回事,推开门走了进去。
“夏玄?!”
一直言笑晏晏的段,夏两人同时抬起头,三脸懵逼。
段月愣了愣,问向叶临安:“你认识我二表哥?”
叶临安:“二表哥?!”
夏玄整理了下衣摆站起身来,伸出右手:“您好,我是段月的二表哥。”
叶临安石化。
“Oh,小Jack说他的奶嘴丢在了新娘子这里。”门外又一名绅士走了进来,他穿着黑色燕尾服,带着一顶20世纪初英国流行的高礼帽,手腕上挂着一个淡蓝色糖果小拐杖,一个看上去1岁左右的混血小baby坐在他的臂弯上。
施文瀚看了看房间里的人,还是决定先帮儿子找奶嘴。
“奶嘴?”段月四下看看,刚才小Jack一直在沙发上玩……她把手伸入缝隙里,果然……
“大表哥!找到了!”
叶临安:“大表哥?!”
施文瀚接过,直接用奶嘴堵住儿子的咿咿呀呀,摆弄着他的小胳膊给段月行了个礼。他的翻译腔依旧很重:“小Jack说他谢谢漂亮的新娘子,你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新娘子,新婚快乐哦……Oh!你们看这是谁来了,看他程光瓦亮的大脑门儿就知道他是小Jack的日本表叔……”
叶临安:“日本表叔?!”
秋山泽明接过施文瀚手中的小baby,被他逗得咯咯直笑。
“学长。”夏玄朝秋山泽明点头,两人礼貌对视。
叶临安:“学长?!”
“等等,各位先生请等一等。”叶临安也被染上了翻译腔,他试图控制场面:“大表哥?二表哥?这位是月月的亲哥哥我知道,我们见过,是的,就这样,我想我作为新郎官应该能理清这里的关系。”
今天谁都不会好好说话了,新娘段月眉间一蹙:“Oh~亲爱的我没有首先向你介绍他们,真是我的罪过,看在上帝的份儿上,我这就告诉你。”她走到施文瀚身边:“这位先生名叫施文瀚,是我舅舅施明贵的大儿子,常年居住在伦敦,剑桥大学商科的MBA,小Jack是他和他学妹爱情的结晶;Oh~这一位,你竟然知道他叫夏玄,是我舅舅的二儿子,宾夕法尼亚大学法学院硕士,现在自己拥有一间律所,他比欧尼酱小两届,所以喊他学长。”
她说完了,叶临安老半天憋出了四个字——你哥真多。
他挠挠头,将目标对准夏玄,万分期待:“你还记得我吗?”
“啊?”夏玄满脸茫然,他虽然风流,但性取向一向正常,男人的桃花债没欠过。
“我是叶临安,篮球赛!想起来了没?你那一年落水住院,我还去看望过你,那个大果篮,你不记得了?”
夏玄低忖片刻:“啊~~~~你就是决赛被我反杀的一中队长,次次竞赛第二名,土味果篮的主人!我说怎么新郎的名字有点耳熟~”
叶临安:“……”
气氛忽然尴尬,段月立刻圆场,她拉住叶临安的胳膊:“你进来做什么?”
叶临安愣了好几秒:“对哦,我进来是干嘛来着?”
众人喷笑而出。
见画风要偏,最稳重的秋山泽明立刻出来主持秩序:“化妆师马上要来了,都别挤在这里,给新娘一点空间……包括新郎。”
四位男士相继走出了小小的新娘房,一出门有血缘关系的秋山泽明和施文瀚并肩去了一楼,而夏玄与叶临安留在了栏杆边。
“夏玄,那个,你有笔吗?”
“有啊。”他从西装内怀抽出一支钢笔,还附带着一支烟。
“谢谢。”叶临安摆手:“我不吸烟。”
夏玄没有强迫。
叶临安埋头作弊,夏玄就在旁边看着,忍不住嗤笑一声。
“笑什么?”叶临安有点不好意思。
夏玄摇摇头:“没什么,看你字写得漂亮,猜想你应该是个文雅书生,真和警察这种职业联系不上。”
叶临安笑笑。
夏玄耸了耸肩,继续说:“我更没想到你竟然带了一支特警队来接亲啊~~~”说着,他面露恐惧。
“嗯?”叶临安茫然:“特警队……怎么了?”
对面的夏玄苦笑一声,表情逐渐凝重……
“伴娘们都是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月表妹觉得不下两个回合就能被你们破门,为了面子,她让我们三个哥哥先上……”夏玄长叹:“坑哥啊!第三脚是谁踢的!我仿佛听见了腰椎断裂的声音!”
叶临安唇角不停抽动着:“我,我踢的……”
夏玄闭上眼,双手紧紧握成拳,忍了好一会儿终于把火气憋下去了,丢下一句:“我觉得学长伤得更重一些,因为他一直顶在C位上。”
看着叶临安一脸恐惧的表情,夏玄心满意足,拍了拍他的肩,一用力就把他拉拽了过来。
他附在他耳边,一点也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说:“月表妹是个好姑娘,照顾好她,不然,我和你抢。”
叶临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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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点,婚礼准时开始,此刻海天交界处,夕阳一轮金黄浓郁。
叶临安就站在夕阳的金光里,等待着他的幸福。
端庄的《婚礼进行曲》奏响,全体起立,仰望着徐徐而来的新娘。
她漂亮地像米开朗基罗笔下的仙女,身披夕阳,圣洁纯白的婚纱拖了满地。她挽着父亲的臂弯,踩着玫瑰花瓣而来。
叶临安世界早就静音了,他只能看见他的新娘,所以……完全没听到司仪在说什么。
秋山野夫接过话筒,叽里呱啦说了一堆,然后将女儿的手放到了叶临安的掌心。
司仪:“谢谢父亲的祝福,那么,面对父亲的嘱咐,新郎官有什么想说的?”
叶临安:!父亲刚才说了什么?
段月疯狂暗示:说,爸,我一定会对月月好,用一生照顾她,快说啊!
叶临安信号接收完毕,转身复述原话,为了方便在坐的日本友人,他还翻译成了英语。
“口语这么磕巴。”夏玄在下吐槽,这货还是当年竞赛第二?退化这么厉害?
司仪:“好,相信我们的新郎官一定能和新娘和和美美,共度一生。我们先请新人站在舞台中央面对面……”
叶临安扶着段月走到了玫瑰花丛的中间,对视。
司仪:“请新郎拿出戒指。”
叶临安依言,打开了丝绒小盒。
在交换戒指仪式前,司仪正说着一堆吉祥话,这给了他俩难得的对话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