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进到内殿,静佳正在给清河公主整理衣服,清河见她过来,嘴角微扬,微笑示意,另一边慕容冲依旧着白日的紫衣,端坐在一旁的软垫上,头微垂看不出他此刻的神情,苻坚见她过来声音低沉道“去服侍他更衣”
樊姃再见苻坚心里已经十分的平静,平静的昨日那稍纵即逝的心动从未发生一般,她走到慕容冲身边,解下他的衣物,给他换上白色的锦衣。
他的胸膛白皙,如玉一般的肌肤,比女子还要细滑几分,也许是苻坚在的缘故,她清楚的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喘息,却始终没有抬头看他。
那白色锦衣十分的松垮,更衬的他美的入骨,樊姃没有服侍过慕容冲侍寝,所以其中的规矩她也不是太懂,一切依照静佳,整理完便随着静佳轻步退了出来。
她知道这是不守规矩的,可还是在静佳关门时,下意识向内殿看去,却看见他也在看向她,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看见他眼里的惶恐和绝望,他也是希望有一个人可以救他的,一如那时的樊姃,她不但无法救他,还要漠视着一切,樊姃无法想象如果慕容冲知道她曾有一时的喜欢苻坚将会是怎样,也许会是孤单和无望,她不敢想。
她有时会轻易的被他扯动,也会常常因他的暴虐和隐忍而忘记他也不过是个十三岁的孩子,比她那时还要小上一些,她的手在微微的颤抖,却终究别过头,逃避开他的眼神,任静佳关上内殿的大门。
樊姃也不知道自己在门外等了有多久,也许一个时辰,也许更久。
她只有偶尔的听见清河公主的呻/吟声,却没有听到慕容冲发出一点声响,她抬起头透过眼眸去看那跳跃的烛火,飘动的帘缦,她与他只隔着一扇门,她仿佛能看到他倔强坚韧的样子,同她一样宁可咬碎牙齿,也不肯发出一点声响,他们是那么的相似,相似到她看到慕容冲时就会想起那时的自己,她多想推开门,把他抱在怀里,就想抱着那时的她一般,挡去那些灾难,无论他怎么打她,此刻她却无法不为那个倔强的少年而锥心般的痛,或许连她也没感觉到自己的眼里已经满是氤氲的水汽,模糊了清明的双眼。
她看见苻坚推门而出,一身黑衣,她微微俯身同静佳一起行礼,却每一下的移动都艰难万分,这个秦国的帝王,或许他有丰功伟绩,或许他贤德宽厚,或许他可以留名青史为后人所歌颂,这些或许的或许却并不能令樊姃再对他动一点的心,褪去这些光环,他对那个美到极致的少年所做的,无异于禽兽。
苻坚却不知道她这两日心中的变化,鱼水之欢后他心情也开阔了起来,看着一旁的樊姃,想起与她那日的交谈,笑道“你陪孤家说说话。”随即一挥袖子坐到了一旁的桌子旁。
樊姃低声道“是”便捋过袖子,同苻坚对面而坐。
她取过一旁的热水,缓缓的倒上一杯,递给苻坚,虽是面带笑意,却如冰一般。苻坚挥袖接过抿了一口,笑道“上次你评价了丞相,这次就来说说慕容垂。”
樊姃从容的给自己也斟了一杯热水道“若是说领兵打仗,征战沙场慕容垂自然是强过丞相的。”
苻坚有了笑意,他也是这般想的,却又问“丞相可是以五万的人马给孤家打下了燕国。”
樊姃不然反问道“陛下可觉得白起和赵括相比如何?”
苻坚冷笑道“这可比?”
樊姃道“赵括本就是纸上谈兵之人,且不说天时地利人和,即便是给赵括五倍与白起的人马也不可能会赢。同理慕容评便是如此”
樊姃复道“奴婢说些忤逆的话,若是慕容垂尚在燕,王猛打不下邺城。”
苻坚嘴角一抹笑意“如此说来,慕容垂真是十分危险。”
“非也,论排兵布阵,攻城略地慕容垂虽略胜一筹,然慕容垂是沙场之人,不谙权势,这朝堂之上比不得王猛半分,不然又岂会既受慕容评的污蔑,又被王猛陷害,且为人忠厚。”
樊姃抿口水道“慕容垂非有野心之人,若是用的得当可为陛下开疆扩土,若是被人陷害逼的反抗,也不过如当年的韩信,杀之实则易如反掌。况且这中原已经尽归陛下手中。”
樊姃就是捡好话说,她怎么会如王猛的意,慕容垂过的越好,她才能有反身的余地,苻坚却没有继续下去,反而问道“你是前燕人?”
樊姃正色道“我原是长安生人,后随家人赴燕。”
樊姃刚刚的话说到了苻坚的心里,又是个秦人,苻坚更是多了几分亲近,见天色不早,起身笑道“去服侍慕容冲吧”
樊姃起身行礼,心里却想这苻坚可能是天天听王猛谏言听的烦了,来听她说着顺耳的好话,她这样在苻坚面前高谈阔论,有利却也有弊,其中的分量还要她谨慎拿捏。
苻坚走后,她过去服侍慕容冲。
“滚”
他手极重,险些将樊姃推的跌倒,连衣服也没换,穿着那松垮的白色锦衣,阴沉着脸推开门就往落枋殿的方向去,樊姃向清河公主道别,疾步的跟上了慕容冲,也不管他要不要,把白色披风盖在了他的身上。
慕容冲已经告诉过她,让她滚,她却偏偏跟上来。
樊姃见他抬手,下意识的低头躲闪,可那手却没有打下来了,樊姃抬头再看时,却见他已经越走越远,似是要消失在漫漫的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