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黑,窗边吹进一阵凉风。
许苏拉着书包带子走到床前,弯腰从孟唯景身体右侧扯出柔软的被子,轻轻地盖到他身上。
她的洗发水是茉莉香,弯腰的时候发丝轻轻扫过孟唯景的面颊。
许苏说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你觉得我有什么?”
她在那一瞬间,看到孟唯景轻颤的瞳孔。
孟唯景的确是因为梁晋远而受伤,白马镇除却白马中学这一所学校,还有一所职高,职高里都是一群考不上高中的学生,男女比例十分大,职高里的女孩性格早熟,打扮时髦,长相颇为勾人。
梁晋远颇爱这一款,于是找了个职高的女学生,名叫肖燕。梁晋远和肖燕正打得火热,突然某天听说肖燕的对象另有其人,一个名叫裴哥的男人,要说职高的男同学是混混痞子,这个裴哥可谓不折不扣的社会人。
肖燕脚踏两只船,害惨了梁晋远。裴哥这几天一直想法设法围堵梁晋远。
受伤前一晚晚上放学后,梁晋远磨磨唧唧要请崔战和孟唯景吃火锅,虚则吃火锅,实则吐苦水。
苦水吐了一半,裴哥带着一群小弟从身后桌涌来,据后来崔莱的描述,裴哥当天是这样说的——
“我他妈正愁找不到你,你自己送上门来。”
崔莱和孟唯景当时想着有话好好聊,所以态度还很客气,没成想裴哥看到梁晋远气就不打一出来,拿杯子抬手就砸,还是个没长眼的,杯子直奔孟唯景脑门。
后来场景就乱了。
梁晋远和崔莱被打得鼻青脸肿,孟唯景因为无缘无故被打气得拳王上身,最后一火锅翻地,溅了众人一腿为终。所幸没人大面积烫伤。
孟唯景三人人生第一次入住派出所,因为年龄不够待够三个小时后便被家长领回家。孟唯景家长不在,那晚是小姨关了超市去的。怪不得那天晚上许苏回家的时候没看到星星超市开门。
许苏没想到,她还有和裴哥正面交锋的一天。
快要期末考试的冬天。孟唯景家里太冷,两人约在白马镇一家不算太大的商场里复习,复习一中午,去炸鸡店吃了午饭。
再出来,正对裴哥和他一帮小弟气势汹汹的脸。
说是一帮小弟,也就四五个。
但这个四五个,对于手无寸铁的孟唯景和许苏来讲,是天文数字。
这十几米距离,就是生与死之间的桥梁了。
许苏注意到裴哥来者不善的眼神,和王成阳要打苏凌时的眼神特别像,像到了极致。
大冬天里,裴哥穿着一件黑色皮衣夹克,里面一件紧身T恤,露出微凸的肚子,虽然个子没有孟唯景高,但着实壮大,约莫得有一百八十斤。
孟唯景拿着给许苏买来取暖的啵啵奶茶,眉头一皱:“我还真是操了——”
许苏警觉地朝后退后,扯着孟唯景黑色羽绒服的边角,“孟唯景,那是谁?”
孟唯景没好气的说:“梁晋远那个傻逼的情敌。”
许苏瞬间就想起了孟唯景额角的伤,刚好不久,她胆战心惊:“他是要来打你的吧?”
“不。”孟唯景纠正她,一字一句道,“是我们。”
“我们现在——”他伸出食指点了一下许苏,又点了一下自己,缓缓道,“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许苏干笑了声,两脚不自觉地朝后倒腾,“景哥啊,我觉得——”
“你别觉得了。”
许苏一怔,不是因为孟唯景带有轻斥的嗓音,而是因为在下面,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有一双温热干燥的手牵起了她的。
力量之大,大到许苏反应不及。
孟唯景的脸映在许苏瞳孔里,清秀帅气,干净真挚,他说:“许苏,跟我跑吧。”
他鲜少的叫她名字,这一声格外令人难以忘记。
许苏感觉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鼓动着她,打破她自身的禁锢,冲破牢笼,她没回答,因为答案都消逝在风里。
吃完饭后迎着冷风狂奔是一件很难受的事情,跑出去一会儿许苏就不行了,她喘息着,耳膜生疼,胸口涨得难受,“孟唯景——”
“我、我快不行了。”
“苏总。”孟唯景的声音也喘,嘴边的白雾一团一团,“你想象后面追你的是你最恶心最害怕的东西。”
电光火石之间,王成阳罪大恶极的面孔如同当头棒喝。
孟唯景还鼓励她,身后一群男人骂骂咧咧。
许苏反应过来,拉着孟唯景的手狂奔,不要命似的。
那群混混好像没追多久就放弃了。许苏拉着孟唯景直接往胡同深处有遮挡物的地方躲,这种行为她信手拈来,经验丰富。
靠着墙壁,许苏侧着脸。孟唯景站在对面,以壁咚的姿势与她面对面。
许苏保持警惕,大气不敢喘,像是那天在黑三角躲避王成阳一样,沉默了很久,她哑着嗓子问孟唯景:“同桌,那人没跟上来吧?”
“应该没有。”孟唯景轻咳了一声。
许苏想了想,问道:“那我可以说话了吗?”
孟唯景轻笑:“没人不让你说。”
“吼——”许苏松了一口气,然后迫不及待地大量吸取氧气,她胸口起伏,羽绒服面料一皱一皱,她转过头,呼出的热息把孟唯景帽檐处的绒毛吹得乱晃,“好可怕呀——”
“嗯……”
“同桌桌。”许苏快哭了,喘息着,“我再也不想见到他们了。”
“嗯……”
“同桌桌。”许苏一巴掌拍在他胸口,羽绒服瞬间陷去大半,“你怎么不说话了?”
“嗯。”孟唯景嘴角含着淡淡的笑,伸手摸了摸她滚烫通红的脸,在她耳边吹拂着,声色蛊惑充满张力,“你别喘了、”
“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