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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世故(1 / 2)


第二天一早,我睡得正迷糊时,就听到了外间稀簌的衣间摩擦声。

隐约间,还能听到那个熟悉而低缓的声音。

“昨儿个福晋操劳了一整日了,晚上歇的也不安稳,你们切不可扰了福晋休息……福晋什么时候醒了你们什么时候再吩咐厨房做些平日里爱吃的,福晋不是个精细的人,不懂得照顾自己,你们切不可做懒……这两天我忙着恐怕顾不及,你们好好把福晋照顾周全,爷我断不会亏待了你们。”

凝神听着他这些细心的叮嘱,我的脸上也缓缓爬上了笑意。随即,背过身,疲惫的身子又再次进入了休眠。

之后的几天里,胤禩在内务府忙得不亦乐乎,接连几宿都再没回府。

我见这么着毕竟不是回事儿,就干脆把宝福儿也支过去帮衬着顺儿,照料胤禩的起居。

说起来,自从我嫁入府中,胤禩就遣了身边的侍女,都是顺儿一个人顶缸,另有几个平常伺候惯的几个小厮跟着。

这回出于私心,我依旧派了宝福儿去。

最忙碌的几日过去了,自然迎来的就是除夕了。胤禩回来那天,我正好出门随金先生查帐和统计全年的结算去了。回来以后,才听下人禀报说他怕叨扰我已经回了自己的房休息。想必定是累得不堪了。

而转天正是除夕,还好府里的大小事务全是语倾和新进府的侧福晋年氏操持。只是奶铺的这笔暗帐始终是我和胤禩两个人亲自过问,府里除了近身的顺儿、安茜和宝福儿以外没有一个人知晓。这两天我又忙着计划借金先生之名在南郊置几处宅子和庄园,为来年再扩充产业做准备。所以一时无暇顾及,任她们鼓捣去了。可没成想,我清早把语倾和绮瑶聚到厅堂之中,粗略问了一下年下府中各处的配给和送到各府中的年礼,她们有问必答,安排得井井有条,不仅严格遵照了我以前置办下来自成一套的规矩,而且看得出其中处处她们都是用了一番心思的。

细问之下,她们又各自推说是彼此的功劳。旁观者的我,当然也有自己的一番思量。

且不必说这数月,我都无暇照管府里的上上下下。就是以前,我也清楚地知道持家的难处,想要持好家更是难上加难。语倾以前一直跟在我身边,这之前也是家中的一个大小姐,加之在宫里也历练了这么多年,办事自是妥贴细致。可饶是这么着,能够特别在钟粹宫惠妃那里和长春宫宜妃,还有永和宫德妃那里的年礼中下了这样一番心思,要知道这几位都是如今在宫中无论位份还是受宠程度,他人都无法望其项背的妃嫔。就这份人情世故的通晓和宫中时局的把握就绝对不是平日里娴静的语倾所为。看来,这么久我不在府中,确实错过了很多。我怎么忘了,年氏身后可是有年家一家老小的倚仗。不然,怎会有这样的见识和聪慧。那年老爷子确实下了一番功夫啊!

想到这儿,我就不得不想起前些日子听胤禩提起前段日子因为追缴欠银的那个差事了。那个四贝勒可是大大吃了个闷亏。本来,老四一直是作为皇子明争暗夺之中的中间力量,不偏不倚。可是这一回,因为胤禩向来与老九、老十还有十四她们交好,自然就承担起了向他们讨还欠银的责任,当然还包括与之叫好的一系列满汉大臣。再加上胤禩这么几年来,家资渐渐丰实,又严于律己,几个兄弟互相帮衬着,倒也能够过得去,至于那些个朝臣,本来从康熙那里来说,就也只是一时兴起气愤才有了追银之事,事后短时间内也不抱太大的希望。而老四也是一个要强的贝勒,暗中不免要被人拿来与胤禩两厢比较,他们二人心里清楚,康熙心里更清楚。所以,老四这回也只能负责太子一方的追缴,实属捡了个吃力不讨好的尴尬活计。因为数皇子之中,属太子的欠银最为庞大,老四又是那么一个一丝不苟的性子。听说太子为此还对老四颇为忌恨,处处不露防备。

我心说,历史上的雍正做贝勒时不一直都是□□的吗?这回可好,他以后的日子可不安生了!

转念我又不得不想到,后来胤禩在工部的风生水起。这不能不说是那年侍郎的鼎力相助。想那年羹尧如今也初绽头角,以后必可大用。

我心中一喜,清了清喉。

“两位妹妹果然都是七巧玲珑心,这般繁杂的琐事也能这样有条不紊,这回可让我做了回清闲人。这么多年在府里,我也总算是享了回福儿,咱们爷知道以后必会更加看重两位妹妹的。”

听我这么打趣她们,两个人跟商量好似的,均都垂下了娇羞无限的俏脸,谁也不敢应声了。看得我脑子一热。

好你个胤禩!倒看不出你还有这般招蜂引蝶的能耐!

看来,我要花一番周折才能力挽狂澜了。

“瞧福晋说的,为了年前府里的这些个事儿两位主子整日忙得脚不沾地的,饶是这么着还恐折了咱们爷的面子,辜负了福晋的厚望,睡也睡不踏实,还不就图爷和福晋和和美美地过一个节庆。”

我朝绮瑶身后的那个被安茜几经描绘的嬷嬷投去一瞥。一双丹凤眼此时笑得眯成了一条线,但掩不住那一闪而过的精明。

说穿了,还不是替她主子向我邀功。

哼,可惜她邀功的对象是找错人了。若是贝勒爷恐怕来的更有效些。不过话说回来,这一段日子里,胤禩忙得焦头烂额,回府几乎也都是回来直接休息,饭都懒得吃,哪还有时间和心情去西院看她们去。

以她的精明,倒是想见见胤禩了,就是没这个机会。所以才退而求其次地想从我这里讨个便宜。

便宜?不过就是想让爷有时间也眷顾一下她主子,毕竟入府这许多日以来,听安茜说胤禩只去了她那里一晚。怎么说在娘家面前也没有什么脸面。

“秦嬷嬷,你别胡说了!”

一声娇斥引得我掩嘴一乐。反观绮瑶的头更低了,只能隐隐看到耳后的一抹红潮。而一旁的语倾竟也含笑不语。让我有些意外。

难道真的是这个社会容不得女子有半点的逾越?

为何记忆中的语倾总能够从容地面对其他女人对她丈夫的觊觎。

这即是所谓的大度吗?

不!我不相信!古往今来,礼法可以更迭,但感情永远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但又是什么力量可以让她一个婉约贞静的女子甘心为自己的感情所驱使而无怨无悔呢?

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她根本不爱那个男人;而另一种就是对自己的丈夫有绝对的把握和信心。

我的眼眉微微一跳。

难道是第二种吗?

胤禩心里对语倾总是欢喜的吧……

缓缓松手,那锦帕已见潮,皱痕分明。

当晚,我以身子倦怠为由自己回了东厢,随便吃了点东西就捧了本诗词歪在了自己的塌上。

其实,回府这么久,也有一个月的时间了。可是我和胤禩,还有西厢的两房还从来都没有一起吃过一顿饭。刚回来那会儿没有这个心气儿,而这一阵子,胤禩在内务府又忙得不可开交,还经常彻夜不归的工作,所以几个女人聚在一起也确实有些不自在。吃了那么两次饭,我实在是受不了那股子压抑劲儿,干脆就发话各自忙活各自的了。我的人生两大乐事就是吃饭和睡觉,吃也吃不舒坦,光在那里一个个低着脑袋数饭粒,那气氛说多诡异有多诡异。这样一来,他们省心了,我也清静了。何乐而不为呢?

想着想着,我手里的书就掩住了脸,人也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

再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早就黑漆漆一片了。

忽觉得口燥,就想起身自己斟一杯水润润喉。刚站起身就隐约感到外间有人均匀的呼吸声,挑帘张望,果然是他。

自从我回来之后,胤禩几乎夜夜宿在我这里。为了这个,西厢房跟着侧福晋的那个老嬷嬷闹了好几回了,可胤禩根本就没把这个当回事儿,仍然每日准时准点在我这里报道,雷打不动,除非公务缠身,怕扰了我,才会回自己的房里休息,要不就是在书房里凑合一宿。人前我们还是一对人见人羡的恩爱夫妻,虽然更多的人愿意理解成是我一味霸夫。可是在这人后,这么一大段日子以来,我们一直分榻而眠。算一算,胤禩也有好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胡床上零零散散还可见一些年前各府的配给详单和请旨折子,胤禩蜷在角落里,有时候垫在颈后的胳膊麻了就换另一只,连翻个身都困难。身上也只歪歪斜斜地披了一件棉袍,料想今晚回来的应该不会太早。

我蹲下身子,轻手轻脚地捡起了散落在他脚边的几份公文,又为他掖了掖本就不甚宽大的袍子。看着他微微颤动的睫毛,竟有些失神。以前怎得没有发觉胤禩的睫毛又长又密,而且尾梢些微卷翘,像极了良妃。

正在兀自愣神的当儿,他紧闭的眼睑一抖,随即睡眼惺忪地望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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