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在陈嬷嬷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傅瑛识趣地走了过去扶着另一边。她估摸着苏氏恐怕有话要对她说,事实也确实如此。
傅瑛挥退了那些在外厅侯着的丫头们,三个人慢吞吞地往苏氏的院子走去。
一路上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有鞋履踩在石子路上的细微声响伴随着。
空气仿佛凝滞地化不开,一只黄色的蝴蝶从傅瑛眼前掠过,她才恍然发觉,夏天就要来临了。
随着咯吱一声关门声落下,傅瑛莫名地松懈了下来。既然苏氏忍着没在厅堂上说,那大概这事情还是有转机的。何况,她心里已经有了决断,即使苏氏也反对,她也要为自己的幸福争取上一次。
袅袅的水雾从茶盏中升腾而起,苏氏的深情隔着雾气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最终她像是想通了什么似的,把手升了出来,覆在傅瑛手背上,说话时温柔极了,“我竟然不知道我家瑛儿已经有了心上人了,想来先前春晏上倒是我太过着急了,让你为难了吧?”
傅瑛如今已经慢慢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她轻轻拍了拍苏氏的手,“没有的事,我知道母亲您也是为我着想,生怕我仍然沉浸在先前的事情里难以自拔。倒是和贺家公子的事情,这么晚才告诉您,是女儿的错。”
苏氏慈爱地笑了声,“傻孩子,别老是这么急着认错,这人啊,能遇上喜欢的人那是天大的福分,哪里有什么对错之分。”
傅瑛想起了此行的主要目的,当下也不管那么多了,直奔主题,“母亲,女儿不明白,您可知道父亲为何作此反应?可是贺家有什么问题?”
苏氏嘴角的笑容一顿,过了会儿才徐徐答道,“嗨,原本这些事情我们妇道人家是不该多加议论的,不过这事啊,大家私下里都知晓,只是没人当面戳破罢了。”
傅瑛就不明白了,究竟能是什么事情,让苏氏如此讳莫如深不轻易谈论?
“也罢,反正你迟早都要知道的,我便告诉你也无妨。这贺家祖上乃是开国功臣,先帝与那贺慕珏的爷爷贺将军情同手足,贺将军为我大凉开疆拓土,稳定家国,实在是一代功臣。一路到了如今,贺慕珏的父亲与当今圣上也是打小一起长大的。两人一路长到少年时期,好巧不巧却喜欢上了同一个姑娘,不过后来却是贺将军抱得美人归。我想不用我说,你也知道这姑娘是谁了吧?她正是贺慕珏的母亲柳氏。”
傅瑛听到这里都能猜到接下来的剧情了,大抵就是有人拿这事做些文章,挑拨君臣关系之类的。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事情远不是如此简单,苏氏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原本这也没什么,不过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一桩常事罢了。可不知从何时起,私下里人们开始传这贺慕珏是圣上与柳氏的孩子。不曾想那柳氏却是红颜命薄,早早地就丢下丈夫儿子去了,因此也就没人知道事情真相如何。即便这是子虚乌有的事情,人们却津津乐道了很久。最有趣的是,天家的态度,这说法传了这么久,又是在天子脚下,你想无论如何这些风声都早该传到了圣上耳中。可是问题就在这里,天家对此并没有做出任何阻止或是澄清,这就让人觉得非常微妙了。”
傅瑛此刻已经无话可说了,这他妈是什么狗血连续剧吗?这些人也太不尊重死者了吧?这么编排一个已经过世的女子真的大丈夫吗?还有这贺将军心里会怎么想呢?哪怕最开始不曾怀疑,可是久而久之心里总是不舒服的吧。
还有整个事件最无辜的贺慕珏,想来他还是个孩子时,就得接受别人或是好奇窥探的目光,或是阴阳怪气的挑衅吧?
最可恨的便是那当今皇帝了,看来这太平盛世让他已经忘却了当年是谁为这国家奠基铺石,为这泱泱大国鞠躬尽瘁。
傅瑛越想越生气,气的她心肝疼,也不知是因为心疼贺慕珏才疼的。
苏氏默默地将自家女儿的一切情绪变化尽收眼底,在心里做了个评判,看来这孩子是真的喜欢贺家公子了。也罢,想当初她家里不也反对过自己与老爷么,如今她又怎么忍心让女儿再走一遭她的路。
“我今日和你讲这些,并不是要反对你或是如何。我们女人家,一辈子被太多事情所累了,我们不管男人们那些战队什么的事情。若是你真中意那贺慕珏,我也不是不可以理解的,只是我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别让自己受伤。”苏氏活了这么大半辈子,心里再通透不过,如今自己的女儿有了心上人,她着实不忍也不能去拆散他们。
傅瑛其实是很感激苏氏的,她觉得自己真的是太幸运了,能够遇上这么好的家人。
“母亲我明白的,不过希望母亲谅解,我现在想去见贺慕珏一面,恐怕要先行告退了。”傅瑛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马上见到贺慕珏,越快越好。
“哎,我的傻女儿啊,行吧,你去吧。”苏氏摸了摸傅瑛的头发,满目温柔地摇了摇头。
傅瑛匆匆行了个礼,便提起裙摆冲了出去。她甚至第一次抱怨自己运动能力如此之弱,为什么这短短的几步路却这么长了呢?
春棠和夏柳就看着自家小姐一阵风似的卷了过去,初夏的微风吹拂起她粉嫩的衣角,空气里只余下一股悠沉而迷人的香气。
“哎,小姐,你这是要去哪里啊?可要帮你备车?”春棠两手展开放在嘴角做喇叭状,冲着前头展翅欲飞的蝴蝶般的傅瑛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