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列的单子上,所喜不多。只十来样,甜食便占据了半壁江山。藕粉团子、豌豆黄、芸豆糕等,都一一列入在册。
看得雪雁不禁叹惋,究竟这宫廷里是有多苦,才在口腹之欲上,独爱了甜食。
陪行的丫鬟看着品级不高,扎着两个小髻,稚嫩未脱的模样。跟在雪雁身侧,也不多说话。只微微低着头,看着她自己的脚尖,走得安安静静。
雪雁转了头,问道:“你入宫多少年了。”
丫鬟愣了下,抿了下唇:“过了年儿,就该两年了。”
本朝宫女如非大赦,都是要满了二十五周岁才能放出宫去。不过这一路十几年,并非什么人都能混到了日子,多的是在其中或纸醉金迷,一日飞升;或烟消玉殒,杳无声息。这一道道宫墙,像极了凶恶的兽张着血盆大口,只要一个不注意,便能跌落进去,再没了起身的机会。
宝姑娘据说是待选之身,这么想来,也是可怜。不过后来书上好像是嫁给了宝玉,这其中曲折雪雁却是想不起来的。
她暗自甩了甩脑袋,将这许多想法抛至脑后,不再纠结。
“再往前,姑娘就不好去了。”丫鬟忽然开口道。
雪雁头一回入宫,走得肆意。七拐八歪的路线,绕得小丫鬟也没了头绪。只一路跟着,再抬头间竟远远望见了那所宫殿,忙不迭的拉住了雪雁。
丫鬟继续道:“姑娘,咱们出来时间不短了,不若回去吧。”
雪雁不明所以,看了眼不远处的宫殿。与旁并无分别,称不上荒凉也算不上金碧堂皇,便有了好奇。
她歪了头问道:“这处有何不妥?”
丫鬟吓了一跳,忙左右看了无人,方才凑近低声道:“姑娘有所不知,那处是废太子的宫殿。平日里,咱们这些人是不得靠近的。”
“违者,”丫鬟比了个砍头的姿势,眼里露出惊慌,“是死罪。”
废太子?
雪雁咽了下口水,本朝还有个废太子?废了的太子也没进什么宗人府之类的关着,倒是圈在了皇宫里。只这一件事来看,朝堂上还真是乱啊。
她双手合十:“这实在是巧合了,来来来,我们赶紧回撤。只要走得快,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丫鬟正有此意,转了身后步伐也不由得加快了许多。只是一双绣花鞋走得艰难,不小心还踉跄了下。只她半点儿也没停留,歪了下便疾步向前走。看那样子,仿佛背后有个食人的巨兽,恐惧十分。
雪雁跟在她身后,只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废太子,可惜了。太子一位,未来皇袍加身,天下归一。只不过,这一人下,万人上的位置不好坐。古往今来,不知有几位废了的太子能得以善终的。
不知是否错觉,那宫殿外,似有一墨绿色一晃而过。身形恍惚间,看着有些熟悉。
雪雁被骇得一跳,忙转回了头,低着头跟在丫鬟后面。只那一眼,便看得她脸红心跳。这别是看见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可模模糊糊的什么也看不清,若是因此就受了牵连,可实在太惋惜了些。
雪雁啊,你怎么还记不住好奇心害死猫的事呢!
她兀自走得迅速,全然不知身后,墨绿衣男子的目光微凝,眼里竟带上了几分杀意。
等回了贾府,雪雁还是按捺不住的心神不宁。特意进了厢房,和林黛玉告了假。说了个身体不适的缘由,和紫鹃换了守夜的班儿。
等到了半夜,月上树梢头。雪雁坐在院落里,望着皎洁的明月,只觉得百般思绪涌了上来。
她从小厨房内取了酒温上,独自一人靠在柱子上,看着明月出神。酒刚入口,辣得人有些发呛。只不过,在这辛辣之后的少许回甘,令人欲罢不能。
雪雁心里有事,不多时便已吃多了酒,脸庞多了两朵红晕。
司马景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位醉了的姑娘。浑身软得如面团般,就那么瘫在小角落里,也不知是如何团的模样,把自己塞进去的。
司马景内心的杀意一顿,只是手不自觉落在了雪雁脸上。细腻而柔软,是那种他从未接触过的触感,令他内心一荡。
再低头,便可见雪雁手里还不松不紧的攥着个空了的酒壶。也不舍得放下,没了多少意识,还在间或不自觉地往嘴边送。扬了许久也就滴下个两三滴,砸吧下嘴连个味道也没尝到。就这样,过不了多久便又忘了似的,又巴巴的把酒壶往嘴边送。
“别喝了,没有了。”司马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