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一开始,就遇到
了难题。
景傲手抖得有点儿厉害,筷子刚刚夹起几颗玉米粒,“啪嗒”掉了一桌。
“......”
景傲咬唇,只觉丢人,默默搁下筷子。
下一秒,一只纤白的手却先她一步抽了纸巾将玉米粒拈走,擦干净了木桌。
“用勺子。”夏初槿将洗过的勺子又递给她。
走廊里人来人往,休息室里也有医生在聊天。
白亮的日光灯下,景傲接过勺子的瞬间竟然产生了一种莫可言状的感觉,像是灯光过于炙热,烧得她脸发烫。
夏初槿只是挺日常的一个举动,也挺贴心的一个举动。
但她就觉得有种自己是个巨婴,然后被女朋友宠溺了下的错觉。
她握着勺子扒拉了几口饭,仍然在微微颤栗,但好在并不影响什么了,景傲抬眸看过去,夏初槿也一直在看她,似乎担心她吃不好饭。
光影在景傲桃花眼里晃了晃,她没拿勺子的那只手紧紧攥着,指甲陷进掌心。
她突然笑了,将勺柄递向夏初槿的方向,笑眯眯问,“小夏老师还不放心的话,不然你帮忙喂我?”
夏初槿似乎被她搞得愣了下,“景医生拿不动了吗?”
景傲厚脸皮点头逗人。
夏初槿垂眸思考了两秒,再抬眸时黑漆漆的眸子很暗,她嗓音又轻又低,像是做了什么很纠结的决定一样,不大开心,“好。”
接着便伸手来接。
景傲眸子恍然睁大,在就差那么一点儿的时候,躲开了夏初槿的手。
“开个玩笑。”
重新低头扒饭的景傲,眸色几度变换,内心无声地叹了口气。
-
吃过饭,已经晚上九点,散步是没时间了,到了夏初槿该回去的点,再晚就不安全了。
景傲便陪着夏初槿并肩而行,送她出去。
拜夏初槿的刻意所致,两人最近见面不算少,但话总是没机会说上几句,此时一路同行,难得的,竟然有机会也没人说话了。
夏初槿不时看一眼身侧的女人,心中苦笑,她此时很想握一下那人的手,若是以往她一定毫不犹豫就握了,此时,却是劝服不了自己。
她以并不单纯的心思去做这件事,对于把她当朋友的景傲又是多么不公平。
两个人心中都有事情,一路磨磨蹭蹭,相顾无言,出了大楼,又走过一截小道,终是到了该分别的时候。
两人相对而立,夏初槿站在景傲跟前,突然愣了下。
她看着已经可以称之为孱弱的景傲,衣服那么厚,可骨架纤细,近日越发清瘦,棉服罩在身上都空空荡荡,整个人那么单薄。
真成了纸片人,怕是刮着风也就真吹跑了。
夏初槿眼眶瞬间不自觉红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默默撇开眼,没让景傲注意到。
“景傲。”她低声唤她名字。
景傲的心微微动了下,“嗯?”
夏初槿挽出一个笑容才抬起头来,她将食指抵在自己唇边,“嘘,不准说话,不准拒绝。”
景傲眸子震了下,心脏莫名漏了一拍,点头。
接着,夏初槿抬手将箍在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摘了,半垫起脚,一圈一圈绕在了景傲的脖子上,又塞进景傲的棉服里面。
这样,才看起来暖和点,厚实点。
她笑着跟她再见,“你穿的太少了,我要回家,路上很冷,所以不能把外套给你,下次你自己要多穿一点。”
说完,没有一刻停留转身走了。
她心里苦笑,自觉自己失言,但看着景傲那样单薄瘦弱的样子,她真的忍不住。
女人如月光清秀皎洁的背影,
一步一步远去。
景傲站在原地,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她有一种压抑不住的冲动,想把夏初槿扯住抱进怀里,很想很想,想到胸腔都泛起疼,又酸酸的,她揉了揉鼻子,她好像按不下去那种汹涌的情绪了。
她其实知道的,知道夏初槿最近在渐渐疏远她。
她最近很忙,但她也试过尽量地抽空去主动,去挽留。但没有任何效果。那个性子一向温婉的女人不知究竟什么原因,铁了心一般,跟她保持着若有似无的距离。
直到前两天,言辞跟她通话,说是从闺蜜林旖静那替她拿到了小夏老师心目中的理想型。
“想知道吗?”
“嗯。”知道言辞逗她,她也毫无犹豫直接咬钩。
“诶,你这样也太没意思了吧。算了,告诉你。”
“嗯。”
“身高你猜猜?”言辞又扔钩子,然而景傲不答,她只好直接说,“180以上。”
“......”
“性格传统阳光。”
“......”
“要顾家一点儿的,不能太忙,每晚能手牵着手一起散步,从黑头到白头,能宠着她陪着她的人。”
景傲无奈苦笑,她真是一条都够不上。
这其实是夏初槿特意挑着跟她反着来的人设吧?
此时景傲才开始有那么点儿犹疑跟一丝丝说不上的害怕。
她害怕自己将来会委屈夏初槿,也怕夏初槿此时疏远的态度。是发现她的心意了吗?
景傲摸了摸脖子上还带着夏初槿体温的柔软围巾,可即使夏初槿真发现了,想要体面疏远令自己知难而退,重新做回朋友。但待她这个“心怀不轨”的人,却还是这样温柔。
冬夜寒气刺骨,稍稍站了会儿便抵挡不住。
景傲当了会儿木桩,终于回神。原地跺了几下脚,转身回医院。
临进大楼前,她抬头望了望,漆黑的夜空没有一颗星星,放晴了很多天的天气,又阴沉下来了,像是要下一场连绵的雨。
路灯在她身后拉下长长的一截影子,景傲紧了紧领口的围巾,最近奔波于手术台之间强撑着,她好像真的扛不住,也要感冒了。
但没想到是,她没事,反而是夏初槿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