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香环绕的室内,被调到最适宜她生活的温度跟湿度的空气环境,柔软的床榻,以及近在咫尺的恋人。
景傲的反问,夏初槿没有回答也没有解释。
窗户上不知何时开始发出沉闷的轻响,大滴而稀疏的水珠一颗一颗缓慢地砸落。
今夜,才刚刚开始。
她撑着肘臂从景傲怀里半趴起来,被汗水略微濡湿的黑发尾端扫过那张生冷白皙的面颊。
逆光的角度,垂落的黑发又圈起光晕,景傲看不清她。
她却能很好地看清景傲的眉眼跟每一步表情。
“是不是,该换我来了?”
“换你什么?”景傲轻笑,抬手抚摸她的侧脸。
“你说呢?”
景傲的面容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似茫然似疑惑。
今晚,实在是太疯狂了。
大脑里她已经听明白了夏初槿的暗示,或者明示,但心理上依旧不敢相信。
她以为跟她做就已经是夏初槿能接受的底线了,这个传统的女孩,即使爱上了她,难道真会对她的身子感兴趣?
她怕,夏初槿会失望。
在上面的感觉,毕竟男女身体上有差异。
她也怕,自己情|欲下失了控的模样,夏初槿不会如她一般得到心理上的抚慰,反而见了反感,害怕。
那未免太难堪。
她们从未坦诚相见,从开始到现在,她一直很克制。
今晚,却是被这人一步步撩拨刺激到放纵。
“如果不愿意,也没关系。”夏初槿轻言细语,凝视着身下的女人,伸手抚过她的眉尖眼角。
“不是的,我愿意。”景傲迟疑,细眉微微拧起,补充了一句,“如果你真的想的话。”
眉间的波皱刚刚拢起,就被人轻巧又珍惜地抚平,黑眸注视着身下人,怜惜,珍爱。
一声极低的叹息从夏初槿心间拂过。
她就知道。
两个人身上都有不同的经历与家世成长环境,都背负着不同的枷锁,一半禁锢着自己,另一半禁锢着对方,因此才有那些迟疑踌躇。
她不曾真正相信景傲,所以没有完全依赖景傲。
而景傲又何曾真正相信她呢?
撑着她们不断彼此吸引靠近,又不断彼此伤害的,只是爱。
但只要有爱,这就够了。
今天,她要彻底打破这份埋在心底的余地和保留,她的和她的,一起。
“我想。”夏初槿吻在她的眼尾,最偏爱的地方。
那双桃花眼即使素颜也很神奇地眼尾捎着薄粉,勾人得紧,第一次见面隔着那道急救室的蓝色大门,口罩头套遮盖了那人所有外貌,可唯独剩下的那双眼睛就已经叫她心脏狂跳不止,彼时,她还不知道她们会有这样的一天,这样美好纠缠的缘分。
“我真的很想。”她轻声低喃着,不止说给景傲,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暖热的皮肤重新相贴,卧室里壁灯的柔黄灯光,给细腻白皙镀上一层浅浅的浮光。
刚刚她只是承受的一方,触觉超越了一切,未曾经历过这样的视觉冲击,视线扫过,夏初槿脸颊烧得通红,她知道她身下的女人同样也是。
夏初槿知道自己于此事上一向没天分,笨拙青涩,连以前接吻都会撞到景傲,所以尽量地放得很轻。
从接吻开始,她学着景傲的,吻着琉璃般透彻的眼睛,挺而直的鼻梁,红嫣诱人的薄唇,一路探索漫延。
生冷的白雪被胭脂一寸寸浸染,从洁白至粉红,女孩家特有的质感,晶莹剔透。
漂亮震撼到她差点儿挪不开眼,直到景
傲突然偏开了头,似乎隐忍得艰难。
夏初槿没有停止动作,另一手却小心捧着景傲的侧脸扶正,她问她,“景傲,告诉我,是不是交往之后你一直都在害怕?”
浓密卷曲的长睫颤了下,湿答答覆盖着桃花眼,景傲没有抬眸,反问,“害怕什么?”
“害怕我随时会离开你。”
就像一把巨大的审判之剑高悬头顶,刺骨锥心,诚惶诚恐。
明明比谁都清楚的知道那一天迟早会来,可每天都抱有一点希求,不要到来。
“我做噩梦的时候,我拒绝你帮助的时候,我撇下你一人去面对父母的时候,我在你接工作表现出失落的时候......”夏初槿嗓音放得很柔,可话语里的锋芒却遮掩不住,一点一点儿剥开那颗千疮百孔却依然柔软的心,“所有我害怕难过的时候,是不是每一次你都更加煎熬?”
在她面前总是包容退让故作平淡,一起营造热恋中的虚幻影像,沉溺享受又时刻惴惴不安。
一边拼命找时间陪她,一边绝望地在心里倒数日子。
等待自己被遗弃的那一天来临。
无声的泪水漫过那张精致的面容,起伏的呼吸跟憋不住的啜泣从那个贯来从容的女人喉间溢出。
夏初槿吻她,如平时她吻自己那样,吻去那些眼泪,品尝泪水中的苦涩,“你一直在给我留退路是不是?你不碰我,告白被拒绝后也不强迫追我,我要分手离开,你不愿意也依然不强留。你向我靠近的每一步都给我留了绝对的余地是不是?”
是,她无奈却只能如此。
有时候她也会讨厌自己的胆怯,不敢放手一搏,像个懦弱的胆小鬼,她多想不管不顾从心一次,抱紧她的小初就再也不放手,哪怕遭受报应原地打转呢?
可她更见不得小初为难伤心,她从小到大引以为傲的理智死命地拉扯住了她。
她只能自己孤魂野鬼,无所定居般徘徊在世间,不远不近地看着她心爱的人。
也因此,夏初槿直击她弱点的每一字每一句,景傲都忍不住地颤抖,从灵魂深处。
最软弱的隐秘心思被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