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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014章(1 / 2)


沈知垚脑子里嗡了一声,有片刻的失聪,只看到小厮的嘴唇翕动着,却听不见他在说什么。“办谁的丧事,你再说一遍。”

小厮被他恶狠狠的气势,吓得缩了缩脖子,“办的是纪东流少爷的丧事。”

“不可能。”

沈知垚不相信,纪东流明明答应过的,性命已交到他的手中,他人无法取走,怎能言而无信?未亲眼见到纪东流的尸骨之前,他是绝对不会相信那个神通广大之人,会如此轻易殒命。

于是踉踉跄跄地往灵堂走,因情绪激动扯到胸膛上的伤口,纯白的衣衫晕开了一抹绿色。他一门心思全在纪东流身上,哪里还顾得上疼痛。

到了灵堂门口,沈知垚的步伐忽然放慢了下来,望着匾额上挂着的白绫失神良久。最终捏紧了拳头,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步履瞒珊地踏进了门槛。见到灵堂内摆放的红木棺材时,登时感到一阵心血上冲。

“让我看看他。”

沈知垚走到棺材旁,用手轻轻抚了抚棺盖。

跪在灵堂内的女子披麻戴孝,用纤纤玉指逝去脸上的泪水道:“拙夫已逝,还望阁下高抬贵手,莫要扰了他的安宁。”

拙夫?纪东流娶亲了?那日在沈知垚的逼问之下,他不是说已然在成亲当晚休妻了吗?难不成是蒙骗他的?内心愤懑难平,但更多的是悲恸,无论如何沈知垚今日必须得亲眼见到纪东流的尸骨,方肯罢休。

“打开棺材。”

女子站起身,怒道:“阁下若是咄咄逼人,休怪奴家不客气。”

“我就看他一眼,就一眼,这样我就能死心了。”沈知垚见在场之人不为所动,便自己动手去掀棺材盖。

女子忍无可忍,“来人啊,将此人赶出去。”

话音落,有两名家丁将沈知垚架出了灵堂,跟丢货物一般,将他扔在了硬邦邦的地面上。撞到那条受伤的腿,原本结痂的伤口,又再次裂开。顿时眼角湿润,有眼泪夺眶而出,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无法见到纪东流。

“让我见见他。”

沈知垚边说边连滚带爬地,再次向灵堂挪动。忽然间碰到一双绣着云纹图案的长靴,抬眸一看竟是纪东流那副冷峻的面庞。

纪东流将跌倒在地的沈知垚扶了起来,见他这般狼狈模样,不由眉头一皱,“听说你想掀我义兄的棺材板?”

“义兄?”沈知垚伸出脏兮兮的手,捏了捏纪东流的脸颊,摸到实体后,才敢肯定自己所看到的不是幻觉。“府里的小厮说你死了,我不相信,所以想打开棺材,亲眼瞧瞧。”

“我怎么可能会死?”纪东流拿掉了沈知垚的脏手,一边嫌弃,一边却用自己干净的衣袖为他逝去脸上的脏东西。“就凭个区区莽夫,也想取我的性命?沈知垚,你什么时候才能动动脑子?”

沈知垚二话不说,扑进了纪东流的怀里,“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死的。”

纪东流有轻微的洁癖,不知怎的,沈知垚的绿血沾到他的衣物上,却毫不在意。“知道还去掀棺材?若是我不来,你当如何?”

沈知垚也不清楚,当时脑子里乱哄哄的,“大概拼了命也要打开那口棺材吧。如果棺材里躺的真是你,我就……”

“就如何?”纪东流挑眉问。

“就给你打一口镶金的棺材,然后将那些黑衣刺客全部杀了,给你陪葬。”沈知垚见纪东流的阴晴不定的面容,吸了吸鼻子道:“我不会殉情的,万一下辈子不能再相见可怎么办?听说妖怪能活很久,我要在人间等你转世投胎,然后将你拐来当童养媳。”

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想到的,纪东流勾起了唇角,“喝了孟婆汤便不记得前世之事,你要如何寻得我的下落?”

这的确是个问题,沈知垚之所以能记得前世之事,是因为喝了过期的孟婆汤,但孟婆汤不可能总是过期的。仔细思索一番后,回答说:“会找到的,地府的判官欠我一个人情,到时候我向他询问你的投胎去处就成。”

纪东流看向自己掌心的红纹,似乎比昨日更明显了些。“照你这么说,死亡似乎是件好事,下辈子也许就可以不必服用药物度日了。”

“你可别有什么轻生的想法。”沈知垚双手按住纪东流的肩膀,语气颇为激动道:“主动放弃生命的人,到了地府会进黑名单的。不仅无法投胎成人,还会被扔进十八层地狱里面,受尽煎熬。”

“我就随口一说。”

沈知垚猜想,纪东流心里定然萌生了轻生的想法,故而才会说死亡是件好事。“随口说说也不行,你要是嫌那药苦,我就每天给你买糖果吃好不好?”

“糖果是何物?”纪东流从未听说过。

沈知垚忽然意识到,这个年代还没有那些花花绿绿的糖果。“就是一种很甜的东西,有各种口味的,等我查到制作方法,再做给你吃。”

“好。”

“谢韫少爷。”小厮路过时,恭恭敬敬地同纪东流打了声招呼。

纪东流看着这名小厮有些面生,想是刚入府不久,否则也不会将他认错。想必就是此人告诉沈知垚,府里办的是纪东流的丧事,才会闹出今日之事。“记好了,棺材里躺着的才是谢韫,我名叫纪东流。”

小厮吓得连忙跪倒在地,“小的有眼无珠,实在该死。”

“起来吧。”

但沈知垚看到他就来气,“小兄弟你坑我呢?我差点掀了人家的棺材板。”边说边指了指自己沾染了绿血的衣物,“瞧瞧我的衣服,都给弄脏了。你知道这件衣服值多少钱吗?这可是重金难求的极品布料,上面的绣花可是用金线一针一线缝制而成。说吧,你要怎么赔?”

这将他卖了也赔不起啊,小厮重重地磕了个响头,“公子饶命啊。”

纪东流扶额,“办丧事呢,严肃点。”

沈知垚也只是想吓唬吓唬这小厮罢了,见他不停磕头,额角都磕流血了,吓得赶紧将人扶了起来。“抱歉,我刚才是吓唬吓唬你而已,别当真。”

“能走得动便回房吧,你身上的伤又裂开了,得重新包扎。”

沈知垚本想说走不动的,没想到纪东流扭头就走,便忙不迭地跟了上去,“纪东流你等等,我可是个伤员。”

“知道受伤了,还乱跑?腿不想要了?”纪东流停下脚步,回头见他一瘸一拐的着实费劲,裤腿都给染绿了。无奈之下只好将人拦腰抱起,人看着瘦弱,抱起来可不轻。“别乱动,否则就将你扔到池塘里面去。”

幸福来得太突然,沈知垚只感到脑袋里晕乎乎的。为了防止纪东流真的将他扔到池塘里去,便双手勾住了他的脖颈。“我抱起来重不重?如果重的话,我以后少吃点,减减肥。”

“不必,你当我闲着没事做,时常抱你玩吗?”

沈知垚嘟囔道:“我倒是想。”

义兄与世长辞,纪东流一滴眼泪没掉也就罢了,居然还抱着个男人在院里闲逛,被路过的下人指指点点,戳着脊梁骨暗骂伤风败俗。

这些都被沈知垚看在眼里,进屋后才问明缘由。

“你和你的义兄关系不太好?”

“非也。”纪东流打开药箱,取了绷带与创伤药,边为沈知垚重新包扎伤口,边解释道:“我与义兄情同手足,他的死,我岂会不难受?可义兄恶疾缠身,每活一日皆痛不欲生,连我都束手无策,愧对神医之名,死亡对他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沈知垚很清楚,痛哭流涕之人未必是真情实意,看似冷漠之人未必是铁石心肠。“你义兄终于可以摆脱病痛的折磨,你应该为他感到高兴才是。”

“你说得不错。”

纪东流亲自为沈知垚脱下衣袍,那绑在胸口的绷带被血液染绿了,只能解下来换新的。胸口上的伤离心脏很近,若不是那刺客捅偏了半寸,非得毙命当场不可。“我没料到水生会派人追杀,害你险些丧命,是我的疏忽。”

“你又不是神,哪能事事料到。”沈知垚忍痛展露笑颜,“身上留点疤痕才显得比较有男人味嘛,这是我为爱奋斗的勋章。”

纪东流只听懂了前半句,“勋章是何物?”

沈知垚自豪道:“就是荣誉的象征。”

“在你眼里,我究竟是江楚,还是纪东流?”这是扎在纪东流心里的一根刺,虽不致命,却时常隐隐作痛。

“以前是江楚,现在只是纪东流。”这番话,沈知垚早就想对纪东流说了,奈何总是没找到恰当的时机。“不可否认,刚开始我是被你酷似江楚的外表所吸引。渐渐相处下来,我发现你和江楚根本就是两个人。但这不妨碍我中意你,就当是移情别恋了吧。”

“哦?”听到这样的答案,纪东流心里痛快了许多,但依旧无法轻易接受沈知垚的感情。“那你还真是个见异思迁之人。”

“深情也得选择对象啊。”沈知垚将在恋爱攻略里看到的情话,融会贯通。“而你正是那对的人。”

纪东流感到浑身的汗毛都在颤栗,“沈知垚,你胆子不小,哄骗小姑娘的手段,竟敢用到我的头上?是想重新投胎了吗?”

居然不管用?这不科学,沈知垚在攻略里看到这句话时,还狠狠感动了一把。不过不要紧,纪东流哪怕是钻石心肠,他也有信心给融化了。

“这辈子能遇上纪神医,哪舍得重新投胎?”

“你这是在调戏我?”

“句句肺腑之言。”

沈知垚仗着自己受伤,纪东流不忍心下手,故而趁机撩拨。但他懂得适可而止,太过恬不知耻,反而会让对方心生反感。

询问后得知,水生被纪文派人给绑了,此刻正关在府内的密室里。骨头很硬,死活不肯将“天”字令牌的来历说出来,而且对于山洞内的尸体,也是一问三不知,这样交到官府也于事无补。

“难道山洞里的尸体只是巧合?他只是凑巧捡到一块天字令牌?”

“是否是巧合,一试便知。”

沈知垚一头雾水,严刑逼供都不管用,还能怎么试?揣着满心疑惑,随纪东流来到了密室,只见他将一只金镯子扔到了水生的面前,而水生将金镯子从地上拾起时,刹然变得暴躁起来。

“你将她怎么了?”

纪东流走近了些,能看到水生此时身上一条条血痕,纵横交错。整个人蓬头垢面的,看起来狼狈至极。“说出天字令牌的来历,以及为何挖人心脏,我便饶你妻子一命。”

原来是抓住了对方的弱点,沈知垚不得不佩服纪东流的手段。为了叫水生信服,便开始胡说八道起来。“大叔,劝你还是老实交代了吧。你媳妇现在已经落到我们的手中,不想让她身上也出现同样的伤痕,就将真相说出来。只要你积极配合,我们肯定不会为难你们的。”

沈知垚说得绘声绘色,不知道真相的都要信以为真了。毕竟在21世纪,江楚是个偶像明星,他也曾有踏进娱乐圈的梦,只为离江楚近一些。他看了纪东流一眼,这个曾经的梦,便被扼杀在了萌芽时期。

水生跟点了火·药似的,瞬间就炸了。想站起来跟他们拼了,奈何双腿伤势沉重,只能厉声吼道:“尔等若敢伤她,我做鬼也不会放过尔等。”

“我们俩是妖怪,不怕鬼的。”

水生气得口吐鲜血,“欺负一介女流算什么本事?”

沈知垚同纪东流咬耳朵道:“会不会太过了?”

“无妨。”

“把他气死了可怎么办?”

“那就埋了。”

密室内浓重的血腥味,让纪东流略感不适,撂了句狠话便想离开,而水生顾及妻子的安危,终于回心转意了。

“只要你们能放过我的妻儿,我愿将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成交。”

沈知垚身上有伤,不宜长时间站立。于是纪东流搬了张椅子过来,让他坐着旁听。“坐下听,成了瘸子,别指望我会照顾你。”

果真是个嘴硬心软的家伙,他此刻所作所为难道不是照顾?深知不是打情骂俏的时候,沈知垚只是向他抛去一个飞吻。

然而却被纪东流扔到地上,狠狠碾压。“又犯病了?”

直男还是那个直男,一点也没有变。沈知垚没敢再造次,乖乖坐在一旁,聆听水生诉说整件事情的始末。

那个天字令牌,其实是天一教徒的标志。至于何为天一教,其实是一个妄想与天同寿的组织。天一教在许多地方,设有分舵,分布地区极其广泛,而水生正是其中一个分舵的分舵主。

总舵藏在何处,就连水生也不清楚。只知道总舵有一棵神树,结出的果实,吃了能使人长生不老。但那棵神树需要特殊的肥料,而那肥料正是人的心脏,将其捣碎了埋在树根处,被神树迅速吸引后,方能变得枝繁叶茂。

原来这才是他们杀人取心的真正缘由,沈知垚还当这对夫妇只是变态食人魔,没想到竟妄想长生不老?

“那狗娃呢?你们为何隐瞒他的病情?”

事到如今,水生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干脆破罐子破摔。“狗娃其实并非我与刘娘的孩子。”

怪不得跟栓狗似的,将他栓在家里面。

沈知垚仔细听下去,大致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总舵距离各个分舵路途遥远,为了不让从各个地方收集而来的心脏腐坏,便挑选了几名身体特殊的少年,送到各分舵去,将那些心脏给吃了。养到一定程度,便将那些少年送回总舵,给神树当肥料,而后再送一批新的少年送过去,周而复始。

这简直丧心病狂,沈知垚得知事情真相后,不由感到一阵胆寒。

纪东流有了疑问,“狗娃身上长满了脓包,可是因食用心脏所致?”

水生颔首道:“没错,他身上的脓包,确实是因食用心脏而长出来的。我问过其他分舵主,他们的食心兽并未出现这种情况,想必是总舵在挑选时疏忽了,送了劣质的食心兽过来。”

天一教将这种食用心脏的少年,称为食心兽。看来已然不将他们当人对待了,沈知垚暗暗捏紧了拳头。作为侠肝义胆的男主角,他必定会捣毁那个邪教组织,为那些被挖去心脏的百姓,讨回公道。

“你真的不知道天一教总舵在什么地方?”

水生摇头,“我只是个分舵主,哪能知道最高机密。”

纪东流见他目光躲闪,想必是有事瞒着,“水生叔想必是清楚何人知晓这个秘密,不如痛快说出来吧,左右你也无路可退了。”

事情差不多已经全部抖落出来,也不差这一件,水生索性不再隐瞒。“天一教护法施明或许知晓此事,凑巧他刚离开总舵不久,正赶往飞霜城为好友贺喜。听说他的好友是飞霜城首富之子,成亲时必定排场不小,你们可前去碰碰运气,兴许能遇上施明护法。”

施明?这名字听起来哪里怪怪的,沈知垚问道:“有施明,那有施聪,施神什么的吗?”

没想到水生还真点了点头,“自然是有的,施明,施聪,施神,施落,被称为天一教四大护法。”

噗~沈知垚禁不住笑出声。

得知一切的纪沈二人,决定去飞霜城走一遭。便将阿裁接到纪文的府邸里暂住一段时日,可小丫头怕生,说什么也要跟他们同往。沈知垚受不住小丫头的百般恳求,同意了,而纪东流也没有异议。

至于狗娃,纪东流将他送到故友住处,托他代为照顾。

或许因他本身是草药的缘故,沈知垚身上的伤口愈合得飞快,仅仅三日便可行动自如了。但前往飞霜城路途遥远,还是得找俩马车,于是向纪文借了个可靠的车夫,一同驾车前去。

“东流,你说我们是那天一教护法的对手吗?”

纪东流出门时,忘记带药材了,此时感到体内的魔性似乎快要冲破压制,掌心的红纹愈发的明显起来。但还是要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模样,免得吓到他们三人。“天一教很厉害吗?”

沈知垚回答道:“厉不厉害我不知道,变态是真的变态。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居然那样草菅人命,还是以那种残忍的方式。”

“有我在,怕什么?”

没错,有纪东流在,沈知垚便无所畏惧。但他看到纪东流捂着胸口,似乎很痛苦的模样,不免有些心疼,便拉过他的另一只手,一手托着掌心一手用拇指和食指按着虎口的穴位,微微用力揉捏。

阿裁瞪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那握在一起的三只手,虽然她知道沈大哥和纪大夫交情甚笃,但这么手拉手,她还是有点理解不能,这么亲密的动作在她的小脑袋瓜里,只有成了亲的夫妻才会这样做,可是沈大哥与纪大夫皆为男子,这……

车厢狭窄,阿裁那不容忽视的求知眼神,让纪东流觉得自己被沈知垚捏着的那只手越发的烫了。

他下意思地想要抽回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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