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实交待的结果,傅清宁被罚抄忠仆守则两百遍,要在两日内抄完。
傅清宁抄得手都要断了,姬月将泡好的一壶提神茶给她放桌上,“好好抄吧,公子说你的字写得挺好看。”
傅清宁扁了扁嘴,“姬月,你就幸灾乐祸吧,你不是说要替我求情,结果站一边连一声也不吭。我算是认清你了。”
姬月道:“公子的脸色那么难看,我要是再求情,不是火上烧油吗?哎,先喝口茶提提神吧。两百遍也不难,好好抄就是了。”
傅清宁白她一眼,“说得容易,你来试试。”
姬月一笑,拿剔子替她把油灯里的灯芯挑了挑就走了。
傅清宁喝了几口茶,又抄了十几张,数了数,才只有八十遍,眼看窗外黑墨似的一块,也不知是几更了。
桌上灯油劈啪打着灯花,一副既将燃尽的样子。
她打了个呵欠,整个人困得不行,趴在桌子上就睡着了。
次日醒来,她发现身上盖了条挺厚实的毯子,等见了姬月,她便说道:“还算你有点良心,昨晚给我送了毯子。”
姬月道:“我没送啊。”
傅清宁纳闷:“那是谁送的呀,难道是春雨,不过她一向不到书房里来。”
姬月道:“别管是谁了,我来是要告诉你,公子让你穿得整齐素淡点,跟他出门一趟。”
傅清宁才不想跟温荣出门:“我不去,你跟他去吧,我还没抄抄完呢。”
姬月道:“我看你这么多遍是白抄了,公子让你去你不去,等着挨罚吧。”
傅清宁叹了口气,只好磨磨蹭蹭地向温荣那边去了。
温荣扫了她一眼,只见她一身半旧的月白衫子,眼睛因为熬夜,显得有些发红,袖口上还沾了墨汁,不禁皱了皱眉,说道:“去换件衣服,外面冷,带件斗篷。头发也梳一梳,这么乱糟糟的。”
傅清宁只得回屋换了一件雪青色的暖袄,姬月又给她拿了件银鼠皮带毛领的连帽斗篷,重新梳了个随云髻,插了两朵珠花,站在那里倒也亭亭玉立,风致嫣然。
温荣也已经披上了狐裘,他在外面等得有些不耐烦,见她出来看了两眼倒还满意,“这还差不多。”
府外已经备了两匹骏马。傅清宁暗道:“有好好的马车不坐,这大冷天的骑马,怎么想出来的。”见给自已备的那匹马威武雄状的,鼻子里喷出热气,骑上去倒是很温驯。
两人带着随从出了府,行了约有半个时辰后,到了宏业寺。
那宏业寺是青州有名的禅寺,说起来也有百年的历史,当年的永华公主现在是大长公主了,曾在寺内清修过一段时间,所以声名大起。
寺内有僧人上百,房舍众多。因为是初一,有不少来烧香的人,山门外有不少香烛摊铺,也有摆杂戏,跑江湖卖艺的人,很是热闹。
因为寺内不能跑马,温荣和傅清宁在山门外下了马,让随从将把牵走。温荣便带着她走进寺里来。
外头那样的热闹,寺内也是香客成堆,不少人高举香烛在人堆里挤来挤去,殿外的炉鼎内也是香火熊熊,烟气迷漫,无数纸锭香烛被人投了进去,在这草木萧条的冬季,也是一片火热景象。
傅清宁跟着温荣,见他一不烧香,二不拜佛,只是沿着寺径往里走,心下纳闷,却也不便多问。
行了一程,突然寒香扑面,眼前出现了好大一片梅林,萼绿蕊黄,疏密相间,无数梅花兑先绽放,各有各的姿态,令人目不暇接。
穿过花林,于清浅疏影中突出红墙一角,走近一看,竟是一处清静的殿堂。
殿门前站着一个十多岁的小沙弥,见了他们上前合掌道:“温施主,请跟我来。”说着,将他们引进殿内去。
殿内空荡荡的,除了中间的两只栋柱,只有摆在正中的一张香案,上面摆着一个牌位,上面刻着阮氏素君四个字,牌位前放着一个香炉。
那小沙弥拿来了三只已经点燃的香烛,交给温荣。
温荣接过,拜了三拜,插到香炉中。
拜完,他也没有多做逗留,领着傅清宁出门。
傅清宁见他脸色不好,不敢多嘴,只是乖乖地跟在他身边,鼻中闻得梅花的清淡香气,花枝上犹有未化的积雪,被风一吹,簌簌飘落。
走了一程,温荣突然站住了脚,说道:“今天是我娘的忌日。”
傅清宁一愣,暗道:“原来殿里的是他母亲的牌位?”
她心下暗暗诧异,她在温府这些日子,也曾听闻温荣出身京城世家,他的父亲温铮是袭爵的候爷,因为病重已经多年不曾露面。不知道温荣母亲的牌位为什么不入温府的祠堂,反而孤零零地放在青州的宏业寺里。
又听温荣道:“你和她真是一点都不一样。”
傅清宁随口道:“当然了,你娘是不是比我好多了?”
温荣冷笑了一声,“她是个十分懦弱的女人,凡事以夫为天,受了委屈也不敢和我说,结果被人害死了。”
傅清宁吃了一惊,抬眼向他看去,温荣斜了他一眼,“你就不一样,人家打你一拳,你恨不得砍人三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