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午后的姜公馆寂静而冷清,即使过早落山的夕阳拼命散发着橘红色的余晖,也不能?给这座大宅染上一点温馨的色彩。
偌大的姜公馆,安静得没有?其他的人?,像是?一座荒废的古宅,有?看不见的条条框框,戒备森严。
二楼的书房,落地窗那面朝着西南,但夕阳的光辉被厚重的窗帘挡住,房间里?一片漆黑。
挂钟钟摆一下又一下地晃着,伴随着细微的呼吸声?。
门从外面打开,又从里?面关上,皮鞋踩在厚厚的一层地毯上也不会发出一点声?响。
仔细一看,才能?发现宽敞的单人?沙发上靠着一个人?。
来人?绕过沙发,走到落地窗前,将厚重的窗帘拉开,书房里?顿时充满了橘色的,柔和的夕阳余晖。
靠在沙发上小憩的年轻男子大概是?被突如其来的光刺得眼?睛疼,睁开眼?就看到一片光芒,不适应地偏开了头。
中?年模样的男人?将窗帘挂好,又转身蹲到沙发旁边,伸出那双已?经有?了明显皱纹的粗糙的手?,看到年轻男子眼?里?的厌恶,最终还是?停在了男子面前。
又是?一阵沉默。
姜晔纬许久才叹息一声?,把抬在半空的手?放回去,拿过沙发上搭着的小毛毯,盖在年轻男子身上。
“悦儿,听说你今天又没有?好好吃饭,是?厨子做的饭菜不对你胃口么,还是?其他什么的。”
年轻男子又闭上眼?睛,把头偏到一边继续假寐。
姜晔纬握起他的手?,年轻人?的手?腕清瘦秀气,因为?太瘦,腕骨隔着一层皮肉支棱着,让人?生出几分怜惜。
想起几年前在某个私人?聚会里?第一次见到悦迩的情形,十几岁的半大孩子,跟在某个大老板后面,规规矩矩的,那个大老板把他介绍到其他朋友面前,他也不怯场,大大方方地向一圈人?打了招呼。
当他面相转到自己面前的那刻,姜晔纬短暂沉寂下去的心又跳动了起来。
到现在姜晔纬回想起来,还会心跳不已?,那一眼?余光,搭进了自己的下半生。
那时姜晔纬借着酒意,跟悦迩和他的老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道:“我看这孩子合我眼?缘,不如今天卖我个人?情,我就认他做个干儿子。”
后来姜晔纬就真的捧起了他,大制作一部接着一部地投资砸钱,还亲自给悦迩起了个艺名。
“古人?有?说,女为?悦己者容,意思是?说女子会为?了喜欢自己的人?而梳妆打扮,悦有?喜欢,高兴的意思。你的名是?个迩字,是?近的意思,想来你父母给你取这个名字,是?希望你能?离快乐近一些。未来的你可能?会成为?万众瞩目的大明星,不如我们把迩字改为?尔字,作为?你的艺名,意为?喜欢你,算是?一个吉利的称呼。”
其实姜晔纬更想说“我心悦你”。
悦迩当时不过是?迫于生计而从内地到半岛来混生活的孤儿,初中?毕业的文?化水平,哪里?听得懂姜晔纬这一番文?艺十足的话?,只是?因为?这个男人?是?他的衣食父母,又是?他的恩师,半知半解地就答应了。
那个时候悦迩才那么丁点,瘦瘦小小的,乖顺又听话?,全身心地依赖自己,趴在自己身边小憩时像只娇贵的猫,容不得一点干扰。
外面的人?都流传说姜公包养了一个能?做他孙子的小男孩,可谓是?要星星不摘月亮,恨不得把全世界都捧给他,就连姜家的人?,都把他当成姜晔纬养在外面见不得人?入不了家门的小男情人?。
但事实上姜晔纬始终在压抑自己,他从悦迩身上汲取着青春和活力?,感受着年轻的气息,甚至学着悦迩穿起那些潮流花俏的服装,带他去做年轻人?应该做的事情,一直保持着不越雷池一步。
即使每天夜里?欲/望都在叫嚣,也只能?默默忍耐,不在悦迩面前露出一丝半点。
但凡他再?年轻几岁,他就一定会对悦迩坦白,然后展开热烈的追求。但遇到悦迩的时候他早已?经年过半百,而悦迩还是?青春年少,风风光光活了几十年还依旧风流倜傥的姜晔纬,第一次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眼?看着养在自己手?里?的男孩渐渐长开,容貌愈加漂亮,姜晔纬一边忍耐的同时,更加警惕旁人?是?否也被悦迩所吸引。
大儿子眼?神?里?的情感瞒不过他,其他儿子也对此虎视眈眈,姜晔纬像只护食的秃鹫,时刻警觉地注视着周围环境,对心怀不轨的人?予以警告。
但他千防万防,防不过悦迩的心动,吸引了悦迩的不是?任何?一个他防备着的人?,而是?一个不入流的女艳星。
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认识,但在片场看到悦迩在和那个浓妆艳抹的低俗女人?坐在一起聊得眉飞色舞的时候,姜晔纬第一次感觉到了嫉妒的支配。
假装无?意地问起那个女人?的来历,悦迩也大大方方地跟他坦白了一切,并且云淡风轻地说明了他们的恋爱关系。
姜晔纬拿着刀叉的手?突然一抖,金属和瓷制品碰撞的声?音在空旷的西餐厅里?显得很突兀。
悦迩闻声?抬头看他,似乎是?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失态的表情一样,带着疑惑和担忧。
姜晔纬害怕自己失控的情绪被他看出来,毕竟那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单纯得能?让人?的丑态毕露,姜晔纬心虚地喊来侍者收拾桌面。
对面悦迩还保持着双手?拿着刀叉的姿势,修长白净的手?指在银制刀叉上显得更加让人?想霸占他,收藏他,不给别的人?觊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