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亮“嗯”了一声,踩着白策的那只脚向下用了点力气。
过了差不多有一顿饭的工夫,程猴儿匆匆赶回来,禀道:“大小姐,问清楚了,这位还真是衙门里的老资格了,敢情这十几年一直给当官的做师爷。”
明月正昏昏欲睡,闻言睁开眼,问道:“问的谁?”
程猴儿嘻嘻一笑:“汪县令啊,他刚熄灯躺下,被我叫起来还有些犯迷糊呢,问我打听这个干什么,我说我们家大小姐挺赏识白师爷,看能不能挖个墙脚。”
高亮笑道:“你小子机灵劲儿都用在这上面了,难怪长不高。想来汪良骥肯定不会说他坏话。”
程猴儿搔了搔后脑勺:“是说了不少好话,说他有才学能做事,认识的人也多,跟辅佐过的几个县令都是善始善终,三年前顺台县令辞官,汪良骥好不容易才从继任手中把人挖了来。”
明月听到“顺台”二字腾地站起来,铃铛全无防备,收手不及,“哎呀”一声扯到了明月的头发,明月头发上的感觉比常人都敏感,疼得一咧嘴,伸手捂住了脑袋。
这也令她冷静下来,虽然心还砰砰跳得很快,好歹脸上不那么失态了。
很可能……那个人根本就和顺台知县关嘉素不相识,只是听闻关嘉官声不错,才那么随口一说。
脑海中不停地盘旋这个念头,以免令自己太过失望,明月还是从屏风后走出来,打量白策,寻思着怎么套话。
天知道她多想找到那个人,几年来日思夜想,已经快变成了一种魔怔。
至于找到他之后要怎么办,明月还没有设想过,总归是救了她和娘亲两条命,要好好报答才是。
高亮和程猴儿瞧见明月这番举动,都觉特别意外。
大小姐是个什么脾气,原本在山寨里还不觉着,出来这两天接触多了,他们这些人谁不知道她讲究。吃的讲究,穿的讲究,今天根本没沾上血,光洗澡就洗了两回,头发湿着白策来求见,非叫铃铛帮她编了辫子。
就这么一位什么都想尽善尽美的主儿,这会儿竟然梳着半边儿头发就从屏风后头出来了。
更叫人惊讶的是她对白策的态度。
“不是说有事相求么?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别动不动就想着抓人为质,那是我们土匪草寇才会做的事。说吧,我听听。”
一时连白策都怀疑自己听差了,屋里鸦雀无声。
停了一会儿,他才疑惑地问:“隋小姐,你这是……要帮我?”
明月未置可否:“先说什么事,可是要我护住你,不被雍德义捉到?”
这一下白策是真犹豫了。
明月不等他回答,接着道:“这也容易,我们明天一早离开此地,我看你这师爷也别做了,先跟着我去安兴,你不是说整个邺州只有我爹是真豪杰么,回头你就去他身边,做个军师得了。”
屋内诸人闻听此言,都是一脸的古怪。
程猴儿更是“吭哧吭哧”笑出声来。
白策不由苦笑,他实在是被逼得没办法了,走投无路之下才不得不行险,当时想着要么成事要么死,没想到这小姑娘的想法竟是跟六月天似的,说变就变,叫人完全琢磨不透。
没个凭仗就和盘托出,他实在是不够胆一试。
迟疑良久,他才道:“我能问问隋小姐为什么网开一面吗,别说赏识我,想要挖墙脚,我是不会信的。”
众人见白策到这时候竟还能苦中作乐地开玩笑,到真不由佩服起他来。
高亮收回了踩在白策身上的那只脚,他也很好奇,想听明月怎么说。
明月仰头想了一想,道:“白师爷同前顺台知县关嘉还有联系吗?”
白策惊诧莫名:“关嘉?怎么你认识关大人?不可能。我与他乃是真正投契的好友,他若是与你父女有来往,我不会不知。”
明月听他说“真正投契”,放下心来,道:“此次我助你脱难,你写信去给关大人,帮我问问八年前,就是丁酉年六月,他可有亲朋好友在武平坝一带活动。”
白策愣怔怔“哦”了一声,方反应过来:“那时候隋小姐你……”
明月抿了抿唇,目光幽深:“帮我打听下就好了,旁的别管。”
她决定了的事只要没有太大的风险,高亮等人都会照做。
白策目光自诸人脸上逐一掠过,终于拿定了主意,暗道:“别无它法,赌了吧!”撑着身子跪坐起来,面向明月郑重道:“隋小姐,适才冒犯非是为了我自己。白某不过一无名小卒,死则死矣,我想求小姐一件事,可否帮忙把他们正在抓的那人送出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