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大多是上坡路段。
傅真骑得慢,周骥也不急,始终跟她保持同一水平线。
傅真忽然问他:“你作业做完了吗?”
周骥歪头看她:“有哪些作业?”
傅真感到无语,然后一一告诉他,“语文一篇周记,还要背诵《春江花月夜》,后天早自习默写,数学和英语都只有一张卷子……”
“等等。”周骥打断她,“什么叫只有一张卷子?”
傅真:“……”
“以前的五一劳动节有七天假,现在只有三天。只、有、三天,这才是‘只有’的正确用法,youknow?”
“少鬼扯,我看你是一道题都还没有写吧?”
“我根本就没把作业带回家。”
傅真朝他竖大拇指。得,当她白问了。
周骥贫嘴:“你信不信,如果我当了教育局的官,上任首先颁布一个强制性文件,严禁任何老师在任何节假日给任何学生布置任何家庭作业。”
傅真乐坏了:“您可真高尚,完全造福后代。”
周骥眉眼飞扬:“看来你对你周哥哥的人格非常认可嘛。”
“周什么?”
“周哥哥。”
“要点脸吧您。”
“……”
即将抵达镇上,傅真通知他:“我跟我爸说了午饭前回去,我到书店待一会儿,笛安的《西决》上市快两个月了,我还没买来看呢。”
“你可真行,不买两套黄冈试卷做题,去买那些情情爱爱的书,当心被你母上大人没收了。”
傅真瞪他一眼:“少乌鸦嘴了,要是被没收了,看我找你算账不。”
周骥立马改口:“我收回刚才的话,咱们真真多机灵啊,被没收这种情况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这个成语请了解一下。”
“听您这话,是赖上我了?”
“恭喜你,答对了。”
“我欠你的?”
“嗯,欠我的可多可多了,你做好心理准备,慢慢还一辈子吧。”
周骥无话可说,丢了“再见”俩字,快速蹬着脚踏板,将傅真甩在身后。
傅真瞧着他背影,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用问也知道,他一准是到黑网吧玩游戏了。
她去了学校外面那条街的书店,挑挑选选买了几本杂书回家,将画纸交到傅晋手里,就回自己房间看小说了。
小镇的集市散得早,还不到中午十二点钟,街上已经没几个行人。
董亚华没关超市门,隔壁是卖水果的,这家老板平时吃饭稍晚,董亚华与对方错开了时间,两人不在的时候,互相帮忙看店。
她特意去菜市买了傅真爱吃的凉菜回家,最后一道汤出锅时,才叫父女两人吃饭。
吃完午饭,傅真帮着收碗,顺便简单汇报行程:“我下午出去玩一会。”
董亚华随口问:“作业做完了?”
傅真诚实说:“还没呢,明天再做。”
董亚华也没有细问,只是嘱咐道:“别玩太晚了。”
傅真睡了半个小时午觉,醒来在院子里打井水洗脸,之后等到约定的时间出门,周骥倚在巷子外,见到她直起身子,两人一块儿去学校。
虽是节假日,但白日里学校大门并未锁,学生可以自由出入。
宋泽已经到了,这会儿正和另外几个男生热身。他们见到傅真也来了,大家均是熟人,免不得说笑几句。
周骥加入球场,傅真躲到树荫下,坐在冰凉台阶上,远远地看着这群少年们肆意奔跑。
渐渐地,她的目光只聚焦于其中两道身影上。
又过了一会儿,她失了兴趣,摸出牛仔裤口袋里的便签纸,默念抄在上面的古诗。
周骥再次投进一个三分球后,不由自主朝傅真看去,他本以为能看到一张灿烂的笑脸,却见她低着头压根没注意这边。
宋泽也发现傅真没看他们打球了,和周骥相视一眼,皆是摇摇头失笑。
傅真记了几遍后,就尝试着背诵《春江花月夜》,她闭眼轻声背到“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这一句时,听见一串娇俏笑声。
仅听这笑声,傅真便猜到了来人是谁——
赵悦言。
她缓缓睁开眼睛,果然见到一张漂亮脸蛋,这张脸蛋在男生眼里是无比生动可人的,不过傅真与其气场不合,所以她不待见,不爱搭理。
“傅真,这都放假了,你还特意到学校来背诗,可真用功呀!”
傻子都能听出来这不是真的夸赞,反而拿腔拿调,阴阳怪气的,嘲弄意味十足。
傅真掀起眼皮淡淡看她,毫不客气回呛:“你有意见?”
赵悦言还没开口,她身旁两个女孩子迫不及待为她辩护。
一个说:“悦悦只是过来跟你打声招呼而已,你这么凶做什么?!”
另一个“哼”了声,说:“你以为谁稀罕管你用不用功哦。”
打招呼?不稀罕?
傅真觉得好笑又好气,她没心思和她们磨嘴皮子,说:“不稀罕就离我远点,慢走不送。”
“这儿是你一个人的地儿吗?你叫我们走我们就走?”
“这儿不是我一个人的,但是,有先来后到的规矩,懂不懂?”
“你……”
赵悦言笑着拉住好友,柔声道:“算了,我们去乒乓球台那边吧。”
三人离开,傅真耳边清净了,继续背诵道:“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玉户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周骥他们打完球时,傅真都能将这首诗倒背如流了。
男生们洗干净手各自散去,周骥、宋泽还有一个与他俩差不多高的气质斯文的男生朝着傅真的方向走来。
这个男生叫李自俞,是周骥的铁哥们,他去了省城读高中,每逢节假日才回镇上。
傅真站起来,拍拍裤子后面的灰,正准备过去跟他们会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