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承明宫
虞洮又做了那个梦,梦中逍遥缥缈,如触仙迹神踪。他瞧见那与自己样貌相似的男仙,正端坐桌前,运笔书写。
适时,那位与表妹容貌相同的女仙走近,端身一揖。
“见过天帝。”
男仙神色略显紧张,“你,你怎的从麻姑洞上来九重天?是有何事?”
他手下轻掩刚写的字幅,匆匆卷起放在桌侧。
“师祖特命小仙来此,给天帝送上天机盘,并说最后一劫近在眼前,还请天帝速做准备。”说着,女仙从手中凭空捏出一块圆盘,上面密密麻麻画有许多红纹符咒。
“有劳仙子。”
男仙挥袖,金光一闪,圆盘出现到他手中。
女仙又是一揖,“师祖还命我暂留九重天,近日或有小仙的一次机缘,还望天帝应允。”
“仙子不必客气,不若给你在天界安排一处闲职,仙子可有心仪的职务?”
女仙迟疑了一会儿,说道:“说出来,不怕天帝笑话,在麻姑洞时,时常因这一手破烂字受师父训斥,说小仙这一手·狗爬的字,比凡界三岁黄毛小儿还不如些。”
她俏脸微皱,轻笑自嘲,“不如就在天庭三阁乾灵阁中,为小仙谋一个释文一职,既能勉强胜任,又可仿些名家书法。”
男仙含笑故意道:“仙子既然自荐释文一职,总得经番考教,此处四宝齐全,不如仙子挥毫一展文才?”他在桌前做出一个有请的姿势。
女仙见状,只得僵硬着嘴角,缓缓踱步挪到桌前,瞥见一旁匆忙间未卷好的卷轴,墨迹未干,露出的字迹是疏朗稳健、俊秀非常的欧体楷书,隐约瞧见是《诗经·野有蔓草》中的一句: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女仙满面的无可奈何,只得拿起桌案上的狼毫,思忖片刻,在摊开的纸卷上写下几笔扭曲的小楷: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男仙瞧着纸上那狗爬似的小楷,嘴角微扬,眉眼含笑,挥袖飞出一块玉牌悬在半空。
“仙子一手好字,姑且请收好此物,随时可去乾灵阁上任。”
女仙满面羞红,作礼转身,逃也似的离开了。
接着,一如上次,虞洮梦中又是一场漫无边际的大火,再睁开眼时,是在一片文山书海中,栉比鳞差、浩如烟海的层层书阁,四下散溢墨香。
只见到那女仙俯身坐在桌前正习字。一笔簪花小楷已初现功力,又是那一首《诗经·野有蔓草》。
俊朗男声从窗外响起,“你师祖元始天尊命你在天庭等候机缘,可不是叫你来我这乾灵阁中习字啊!”
女仙头也未抬,边写边扬声答道:“文曲小星,你可别仗着是三阁监事,就胡乱给本仙扣帽子,我可是奉旨习字。”
她左手捏出一块玉牌,得意洋洋冲门口立着的一道墨色身影,摇了两摇。
虞洮心中微惊,这位女仙口中的“文曲小星”,竟是那新科状元闻瞿!
闻瞿走近桌前,弯腰凑近瞧女仙的习作,对每一个字细细点评,指出不足,又戏谑道,“真不明白,练了几日了,左右就练这一篇。莫非是少女怀春,春心动矣!”
少女昂起小脸,满面绯色,嘟囔着小嘴,“你可别管本仙的事,我教你刻印,你教我习字,咱俩可是谁也不欠谁的。”
“你整日拉着我陪你习字,还日日叫我看这诗经的情爱,我都怀疑你是爱慕我已久,寻机会接近我呢!”闻瞿笑的嚣张。
女仙还嘴,“本仙这是勤学奋进,聪慧过人。”
她扯起闻瞿宽大的袖袍,顺势拽高,细看他的手指,上面浅浅几道已结痂的小疤。
“唔,未添新伤,我瞧着不是技艺长进,而是压根偷懒,未曾练习罢?你今日练习的萝卜印呢?”女仙奶凶的质问,俏皮同他开着玩笑。
“啪!”他纸扇轻打在女仙脑门上,“快练你的狗爬字罢。”
女仙斜睨他一眼。
两人显得宠溺又暧昧。
虞洮心中醋海翻涌,梦里都是浓浓的酸味。
翌日清晨,长寿宫。
八仙桌上,三人围坐正用早膳。
“阿珂,你这卷馍做的顶好,皇帝也多用一些。”太后笑吟吟的看着面前的两人。
从早上一坐下,儿子就偷瞟了阿珂好几眼,想来是真动了那心思了,到是阿珂心不在焉的模样,事情发展到如今竟是有些襄王有意,神女无心的意味。
宋珂这厢正出神,眼见除夕将至,她与姑母的死期也不远了,上天既叫她窥破天机,她自然不能坐以待毙?表哥能助她逆天改命,可是,改命的法门究竟为何?
直到听见太后提起她,宋珂这才恍惚回神,“姑母可还有什么想吃的南岭小味?阿珂做给您吃。”
太后笑,眼眸闪烁示意,“阿珂该多做给皇帝尝尝才是,南岭许多小味他见都未见过。”
宋珂看到虞洮痴痴望着她的眼神,不禁一愣,复又端起笑脸。
“表哥,南岭的小味中我最拿手的有一道冬蓉酥,还有一个风趣的诨名唤‘老婆饼’,皮酥馅滑,香甜可口,不如我哪天做给表哥尝尝?”
虞洮忽的想起前几日梦里,那黄袍道人也叫女仙做糕饼与他,紧绷着脸,“你很会做糕饼?常做给人吃?”
宋珂有点懵,心中疑惑,喏喏应答,“嗯,家中父兄放衙回来,我常做些糕饼点心与他们顽吃。”
“哦,父兄放衙都有糕饼点心享用,表兄却见都未见过,远近亲疏,表妹倒分得很清。”
虞洮也不知怎么了,从昨日起,一股子酸味就漫上心头无法消散,他眼眸幽深,定定看着她的双眼。
宋珂被这眼神看得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