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底,天越来越冷。
时间临近高二上学期的期末。
距离小红帽离开已有两个多月,自从那天晚上他无声无息地走了以后,顾迟便没再提起过此人,恍若一场大梦,醒后就忘,直接笑嘻嘻地去热了饭菜下肚。当然,那边也没有来过任何消息,彻底退出了顾迟生活圈子。
或许十来年之后,再次碰见互相都很难认出彼此。
每天上上课,逃逃课,打打架,睡睡懒觉,换做一个陌生人来看,压根瞧不出其中的变化,反正顾迟之前的日子也就这样混。
可有什么东西兀地从顾迟眼里面消失了。
地球还是照旧呼噜噜地转。
钟从余还是照旧稳拿第一。
“我去!”易七二拿着名册表倒吸一口凉气,“父皇,牛逼啊,是真的很牛逼啊!”
有人说道:“你一个女生说话能文明点吗?”
易七二眉毛一掀:“文明能当饭吃吗?能吗?不能就滚!我这是在表示激动,诶诶诶父皇别急着睡觉,你知道不,你这次期末前模拟考甩了年级第二整整100多分的总分啊!你是哪路神仙下凡啊?照这样下去,你是不是要高考满分啊?”
众人听得一惊,集体回头,就连在旁边无聊看小说的顾迟也放下了手上的东西。
他对着已经和周公开始玩耍的钟从余一脚踢过去。
顾迟:“醒醒,你又得第一了!”
钟从余踉跄了一下,睡眼朦胧地抬起头:“……哦。”
睁眼不到一秒,放弃挣扎,趴下继续睡。
其他同学:“……”
顾迟习以为常:“叫不醒了,我待会儿给他说吧。”
易七二尴尬的笑了笑:“呃,好。还有其他同学要来看名次的吗?我们去那边看,不打扰父皇睡觉。”
一大批散热喧哗难民就这样集体迁移去了西北荒凉地带——班上平时用来写作业的小黑板下面。
钟从余翻了一个身,把羽绒服背后的帽子往上扯了扯,盖住整个脑袋。
顾迟抬眼就看见了罪魁祸首,直接伸手将自己脑袋边的窗户关了。
原先还横冲直撞的冷气戛然而止。
还是这么懒,宁愿缩成一团都不愿意动一动胳膊。
顾迟单手撑着下巴,看似漫不经心地说道:“你要是真的困了,待会儿给班主任请个假回去睡,她看在你成绩的份上就会签字的。别把帽子拉太高,至少把鼻子露出来,小心闷死。”
钟从余应该是是听到了,睫毛颤了颤,手上却毫无动静。
顾迟干脆一巴掌掀开他的帽子:“你小子是非要让我干活心里才踏实吧?”
说完两人也没其他动作,前者因为实在是太困,后者是成天对着这根死憋棒槌已经磨得没有什么脾气了,内心重叹一口气,只得又拿出刚才不良杂志上的小说继续看。
“还能怎么办?”顾迟心道,“大金主,惹不起,继续凑合着伺候呗。”
最后,由于某杂志这一届招揽作者的水平实在是太不堪入目,顾迟同志也在不到三十分钟的时间内被那些天花乱醉的鬼故事“吓”得入定睡着了。
自己又伺候人的犯/贱毛病,小红帽走后,顾迟虽然用神经控制着嘴上不说,但心里总会落空,有时候人一闲下来,就开始发慌,只要两手没有能折腾的东西,便搞起其他破坏。
每逢这时候,钟从余就要给他指示点活儿干。
什么饿了煮点饭,台灯坏了修一修,厕所堵了怎么办。
有点像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这位城里来的大少爷白天除了上课的时间,就在胳膊下面夹着一本书,有时候是课外的,有时候是辅课内导书,脖子上面挂着没日没夜放英语听力的白色耳机,顾迟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晚上吃过饭后才屁颠颠地跑回自己屋做作业,是否熬夜顾迟不知道,反正这货成天都是一副欠瞌睡的模样。
其实用“跟屁虫”来形容钟从余也不完全合适,因为此人不仅仅只是跟,有时候还要跳起来叫嚣存在,伸出那么一两根未完全长齐的利爪,摩擦摩擦地板。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顾迟本以为钟从余的日常就是这样“好好学习,天天上上”,争做“别人家永不言败的小孩”,没有什么多余的浓墨重彩,永远行走在顺风顺水的高端人生。
直到一个岔子闯了进来。
那天,顾迟半夜突然想喝啤酒了,冰箱里面又没剩存货,便揣着一把零钱三步并两步,蹦跶着下楼买。
然后在再次看到钟从余和那个女人身影的时候,连忙踩了一个极速脚刹车,转个步溜后门。
搞得跟个现场捉/奸似的……
上一次看见他俩是小红帽出事的那天晚上。
等到买好易拉罐啤酒准备回去,就发现这二人居然还没走,黑色的长街上头顶唯一一盏还能亮的路灯,颇有情调。
顾迟心里嘀咕一句:啧,平时还装正人君子,这大半夜黑灯瞎火的,方圆十里没有碍眼的人和狗,该不会是在异地恋的女朋友商量私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