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无过错,也不能有过错。
谢余谢勇都是皇上亲自指派的人,此事若是牵连谢余,一旦查清楚谢家万死也难辞其咎,谢余死不足惜,但却证明皇上用错了人,信错了人。
太傅沉默不语,皇上见他如此,将视线落到他身上,目光里带着质疑和审视:“太傅,希望此事你能理解朕,沈寂朕会给他补偿,谢勇朕也会处置掉,只是这信......”
皇上略微停顿,眼里含了杀意,最终那句话却没有问出来。
太傅出宫后,皇上独自一人在殿内坐了许久,直到王璐进来掌灯时才发现天色已经渐暗。
“皇上。”
王璐将内殿里的宫灯点燃几盏,大殿内瞬间就亮堂起来,皇上抬手挡了挡闭着眼好一会后才又睁开。
“什么时辰了?”
“皇上已经戊时未了,奴才扶您起身吧。”
皇上点点头,由着王璐将自己扶起来,站起来时才发觉脚下一麻,不由得嘶了一声。
王璐正要替皇上松松筋骨时,被皇上抬手拒绝,“去吧,去把沈寂叫来。”
皇上满腹心事的坐在那里,见到沈寂过来时心里咯噔一下。
他眉头紧蹙,眼里带了疼惜之色。
沈寂浑身是伤,面圣之前特意被人换了一件干净的囚衣。囚衣素白,血迹一丝丝的渗透出来,像极了绽放的梅花。
他匍匐在地上,并不畏惧,声音里带着嘶哑,清晰道:“沈寂参见皇上。”
皇上就这么定定的看着他,许久之后,叹气道:“沈寂,你可知今日朕找你来所谓何事?”
见皇上如此问,沈寂抬起头,目光中带着坚定:“为了峄城一战,为了无辜惨死的定北军。”
沈寂的话音刚落,安静的大殿里突然惊响起蜡烛燃爆的声音,刺啦一声。
皇上与他面对面,一个坐在高位上,一个跪在地上,沈寂那张俊朗的面容不知怎的就突然和沈岳忠年轻时候的模样重叠在一起。
皇上与定北候自幼相熟,年少时常玩在一处,只是不知何时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君臣之礼将他们之间的隔阂加重,也让皇上的疑心加重。
盯着沈家唯一的未亡人,皇上仿佛听到有人在责怪他。
“沈寂你可怪朕?”
沈寂面色一僵,沉声道:“沈寂不敢,沈家家训忠君效国,父兄们皆死于战场之上不算辜负,只是沈寂不甘心罢了。”
不甘心父兄并非死于敌人之手,而是被自己人戕害。
只是这一句,沈寂未说,但皇上却也听的明白。
皇上看着他,抬手像从前那样拍打在他身上,最终还是没有落下。
不过半个时辰罢了,皇上却好像突然苍老许多,声音沙哑着同沈寂说道:“沈寂,此事朕会给你个交代,只是朕有朕的难处,朕是一国之君总要衡量利弊。”
沈寂没有说话,他直视着皇帝的双眼,此刻眼中没有半分畏惧,也没有半分愤怒。许久后,沈寂才点了点头。
皇上眼眶一红,声音里夹了丝颤抖:“去吧,从今天开始,你沈寂便是定北候,将沈家重新背负起来吧。”
“臣,谢皇上隆恩。”
沈寂冲着皇上磕头后,独自起身,往宫外走去。
寒夜刺骨,不知何时下起雪来,皎皎月光映在洁白的雪面上将沈寂的影子拉的倾长。
沈寂浑身冷的直打颤,靠着宫墙边小步往外挪着,刚走没几步便被人叫住。
沈寂以拳挡唇,别过头咳了几声道:“王公公怎么来了?”
王公公将胳膊上挽着的披风笼在沈寂身上:“皇上怕小候爷身子受不住寒,特命奴才送件衣服过来御寒,皇上还派了顶软轿送小候爷出宫。”
沈寂冲着王公公点点头道了句谢,坐着轿子出宫。
刚到宫门口时,便看到宫门外停着一架马车,沈寂心中一紧叫住抬轿子的人,下了轿。
“小叔,”凤澜见到沈寂时,激动的哭起来,又觉得在外面实在失了体面,忙用帕子将眼角的泪擦了擦,上前两步道:“咱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