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十分难看,差点将桌子扫了。
赵王掀开眼皮∶“怎么?不容乐观?”
萧何快步走到赵王床前跪下∶“荣习老儿将家底都掏出来了,这是要跟儿子拼命了。”
赵王苍老的指节敲击在被面,显得胸有成竹。
汪禄在一旁轻声提醒∶“因为太子妃娘娘,有身孕了。”
荣丹有孩子了,难怪荣习和太子像疯狗一样,挣扎着要鱼死网破。
萧何十分意外,难怪……难怪。
中军已经接诏从临县过来,但是最快的骑兵也要傍晚才能到,若是他的人不能扛到那时候,任由西南军破城的话……
他的部署将毫无意义。
“儿子去找明达商议。”萧何朝赵王拱手,脚步匆匆出去了。
城里到处都在打仗,宫里反而是最安静祥和的,甚至有鸟儿落在窗框上,正在啄食着什么。
坏消息接踵而来,随代相秦南来的几千人马,忽然加入了战局,帮的是荣习一方。
听说荣习亲自出城指挥,战势瞬间一边倒,西北军被打得节节败退。
萧何拍案而起∶“来人!”
他怒发冲冠,血液里好战的因子汹涌澎湃,荣习是名将,曾陪赵王征战南北,战功赫赫有名。
可惜这些年他早已不带兵,难得有机会,萧何十分想与他一战!
而且这一战也必须要去!
湘王听说消息急忙赶来,萧何正在穿盔甲,银白的薄甲轻便结实,不惧刀劈火烧,穿在年轻的身体上,更显挺拔威风。
萧明达大叫∶“你疯了!这个关头出城,王城不想要了?”
萧何从范五手里接过剑,佩在腰侧∶“西北军是我的心血,姓荣的和姓秦的想动,做梦!”
萧明达心尖一抽∶“秦、秦……?”
秦什么?秦谁?
萧何冷笑∶“秦南老儿,老畜牲!”
萧明达松了一口气,追出去∶“手下战将也不是没有,干嘛非得你自己去?”
“萧家的狗叛主了,当然要本王亲自去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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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到萧寅初耳朵里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大半天,她双腿一软,差点没摔下去!
“简直是胡闹!”
又是这样!
萧何本性好战,十几岁被赵王丢去军中历练,短短五年,硬是靠战功获得了西北诸军尊重,才能在开府封王的同时接管西北军。
但这也在他性子里埋下祸端,实在太好战,有时候甚至不顾自身安危。
她连忙摇头∶“卫周呢,白虎军还能抽人去吗?皇兄不能出事,不能!”
聂夏扶住她半边身子,脸一红,浑身顿时如烫熟一般,小心翼翼将公主放在椅子上,他说∶“卫周可能去不了,但是出城前湘王爷把自己的私军给王爷了,属下再派几个兄弟去探探。您别担心,没事的。”
萧寅初哪能不担心,小米缸里的米被她拨得乱七八糟,一颗心也七上八下。
“进宫,我们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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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下的赵王宫显得巍峨壮丽,这宫殿从烈侯建国修建,历代王不断修缮扩大,一直到如今这般规模。
萧寅初进宫的路并不顺畅,先是遭到了太子护卫军的阻拦,但是白虎军善战,很快将她送到太极宫里。
“父皇!”
她急匆匆跑进太极宫,汪禄急忙迎上来∶“您怎么来了?”
赵王眉头一皱,沉声喝道∶“胡闹!萧何呢?死在城外了不成,怎么放你进宫的!”
“是儿臣自己要回来的!”萧寅初鼻子一酸,伏在赵王怀里∶“父皇怎么能什么都不跟我说!”
赵王苍老的手颤了一下,轻轻落在萧寅初发上∶“胡闹,你简直是胡闹……”
夜幕终于降临,转眼又是天明。
这一夜谁也没能睡着,雨停初歇的清晨。被封锁一天一夜的消息终于传了进来。
逆党全部冲进禁宫,准备殊死一搏。
谁知还没靠近太极宫就遇到阻碍,双方交战在太极宫前平坦的广台,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刀兵相碰,杀声直逼太极殿。
忽然有人狠狠踢开殿门,萧寅初没反应过来,便叫他捉住手腕,那人居高临下,双目如炬∶“带陛下走!”
萧寅初万万没想到是他,脱口而出∶“荣骁!?”
荣骁一身戎装,右手握着利剑,斜了一眼汪禄∶“我带的人不多,抵抗不了多久,快走!”
白虎军只有一百多人,荣骁也只有一二百人,这些人抵挡了一个时辰,终于扛不住了。
孽党像潮水一样争先恐后从撕裂的口子里奔涌而出,很快把太极殿团团围在中间!
荣骁原本的伤令他的情况雪上加霜,脸色苍白得像鬼一样,萧寅初甚至看到他身上隐隐渗出的血。
“你要不要先包扎一下伤口?”她眼含担心地问。
不论怎么说,荣骁是带着人来保护他们的。
荣骁的剑尖抵在地上,偏头看她,扯出一个苍白到极点的笑∶“不怕我了?”
原本妖冶无比的面容因为虚弱,倒让人生出怜惜来。
萧寅初语塞,只听荣骁说∶“不必,他们马上来了。”
他吃力地站起来,将萧寅初推到身后∶“回陛下身边去。”
当夜,萧寅初被汪禄摇醒。
睁眼一瞧,烛光下,赵锦城不知什么时候进来的,赵王让她和赵锦城走,别在宫里待着。
她自不肯,赵王平生头一回对女儿发了脾气∶“你皇兄的人马上就到!手无缚鸡之力在这里做什么?平白要父兄分心顾你!”
萧寅初满眼担心,又听赵锦城说西北军得贵人襄助,成功脱困,如今正往邯郸城来,这才稍稍放心。
赵锦城不敢抬头看她∶“请公主移驾。”
萧寅初一步三回头,最终还是穿上斗篷,由宫人护送着出去。
路经荣骁身边,他正抱剑靠在门边,闻声抬眼,看了一眼赵锦城,又看一眼她。
萧寅初冲他一福,矮身出去了。
直到她的裙角扫过门槛消失不见,荣骁才阖上眼。
赵锦城带她出宫,需要穿过花园,再翻墙出去才能避开守军,萧寅初在聂夏的帮助下爬上墙头,放眼一看心惊胆战。
往日祥和宁静的深宫,如今满目疮痍。
赵锦城站在墙下,身后欲接她∶“公主,快下来!”
萧寅初顾不上再看,收起另一条腿要跳。忽然,墙的这头人声鼎沸,无数火把齐刷刷亮起来!
完了!
墙下整整齐齐站着无数兵士,个个手持火把,凶神恶煞。
“去哪?”
为首的男人一身玄黑铠甲,夜色仿佛为他周身镀上一层暗芒。
他轻抬起双眼,额角的伤令俊朗容貌平添一丝狰狞和狂野,眼中仿佛淬了寒冰,一刻都不曾离开墙上那一点娇红。
萧寅初浑身血液瞬间褪尽,冰凉从指尖蔓延到心口。
她忍不住去想那一日的秦狰,也是这般……踏碎了她的山河……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男人,他终于出现了!(泪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