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就朝书房去。
进了书房后,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从阴影处出来。
那人形销骨立,脸色惨白,身子薄的像被石磙碾压过,若不是两颗黑眼珠转动了下,看起来都不大像个活人。
谢明疏一撩衣摆坐下,沉声问道:“谢明雨的女儿当真活着回来了?”
那男子垂眸应是,当即将阿满回村的情形复述了一遍,与谢林先前所说并无出入。
谢明疏又问:“那谢阿沅呢?还没埋掉?”
男子道:“没。”似乎觉得这回答太简短了,又补充道:“他母亲守
着尸体,不许人靠近。”
他特意加重了“尸体”二字。
谢明疏脸上的愠色这才淡去,转而换成一抹讥笑,淡淡道:“没埋也好,到时候两个孩子一道入土,黄泉路上,他们兄妹二人也好有个伴。”
说完,目光看向男子,皱眉道:“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了?好好一个少年郎,看起来竟然比我还显老。”
男子:“……”
谢明疏道:“你这几天就不用再去监视他们了,把自己好好拾掇一下,准备下个月参加历练比试。”
男子一直都显得很木然的脸上终于有了丝表情,眼中隐隐有光芒跳跃。
他恭声道:“是。”
……
莲塘村。
阿满飞奔着跑回家,一推开院门,就见曾经干净整齐的小院,此时一片凌乱,院子东南角那块菜田估计已经多日没浇水了,干死了一大半,枯黄的藤蔓无精打采地挂在架子上。
跟藤蔓一样无精打采的还有谢明雨。
不过才短短数日,谢明雨就好像老了十来岁,像个年迈的老者,坐在轮椅上慢吞吞地扎着只纸灯笼。
听见推门声,他反应迟钝地朝门口张望,紧接着黯淡的眼神骤然一亮,欣喜道:“阿满!”
阿满:“……”望着谢明雨那张胡子拉碴的脸,即便事先已经知道了,也做好了心理建设,可此时亲眼真实看见,还是忍不住觉得心头一阵堵塞的慌。
她过去,在谢明雨面前蹲下,下巴搁在他膝头上,愧疚道:“爹,对不起。”
谢明雨眼眶也有些红,布满了老茧的手掌摸着她头顶,哽咽道:“回来了就好……进去看看阿沅吧,劝劝你母亲……”
阿满闷闷道:“嗯。”起身进屋,就见虞知坐在床前的小杌子,见她进来,两眼骤然一亮,嘴唇一动似乎想说话,可忽又想到什么,忙又赶紧闭了嘴。
只双目晶亮地望着阿满。
阿满:“……”
阿满努力绷紧嘴角——啊,跟胡子拉碴满脸沧桑憔悴的父亲相比,母亲的演技……好烂啊。
幸亏这会儿没旁人。
阿满差点笑场,不过转眸看见一动不动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少年,便又笑不出来了。
她犹自走过去,目光在少年身上来回一扫,最后停在了心脏处,不动了。
在旁人看来并无异常,可在阿满眼里,那里却凝聚着一束黑色的雾气,像根铁钉一样钉进了心脏。
幸亏这只是一副纸做的躯壳,这要是真的躯壳……哥哥就算没死,也要被这铁钉活生生钉死了。
阿满收起脸上的冷厉,过去抱住虞知,在她耳边低声道:“娘,我们回来了。”
她用的是“我们”,而不是“我”。
这天,莲塘村发生了件稀奇事,就是谢明雨家那个撞上树被大夫断言
没法救的傻儿子忽然醒过来了。
不但醒过来了,而且还因祸得福,把脑子撞好了。
这件事一传开,整个莲塘村都沸腾了,都在讨论这件事情,有人说是虞知的慈母心感动了上天,毕竟当所有人都觉得谢阿沅救不活了时,虞知却不信,寸步不离的守在儿子床边。
这个说法得到了大家一致的认可,都聚在一块儿热火朝天的讨论着这件事。
热度一直持续了好几天都没退下去。
这天,大家又聚到了村里那棵歪脖子枣树下闲谈这事,正说的兴起处,忽听有人道:“嘘——三老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