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了几天,段止观的脸色变得苍白。
一开始还能在屋里读书写字,后来脑子就不转了,只能在床上躺着。
秦临来给他送药时,也注意到了他的变化,问他怎么了,他就说没事。
他不想把这件事告诉秦临,他怕秦临会想办法帮他找吃的。他既不需要吃东西,也不想欠人情。
这天夜里,段止观原本在床上躺着,一个很多天没吃饭的人,不大有力气做其它的,连躺着都觉得累。
听见门被推开,他便知道是秦临来给他送晚上的汤药。
他积攒出一点力气,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又站起身,往前迈步去接那汤药。
然而突然从躺着变成站着,身体适应不了,眼前就全是金星。他也没在意,继续要向前走,却发现自己整条腿软成了面条,一步没站稳,身子就歪了下去。
有秦临在,他自然不会摔倒。虽然眼睛看不见了,但摔到一半,便感到自己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之所以熟悉,是因为那人身上独有的味道,很熟悉,让他心中安稳。
他听见秦临在耳边问了好几句怎么了,他此时能做的事就剩下说话,只是气若游丝:“我没事……”
“你这也叫没事?”
段止观感到自己被人整个抱起来,接着便是熟悉的颠簸。
“我带你去医房。”秦临干脆道。
去医房?不,他只不过是饿坏了,把事情闹大就不好了。
“放开我,真的没事……”
秦临不理他,仍然在走。
段止观没办法了,只能深吸了口气,幽幽道:“你不是……对我不感兴趣么……”
这样抱着人就走了,谁知道是去医房,还是去他床上?
说完这话,身上的颠簸果然停止了。
他知道秦临这时不会对他有什么不轨之心,但只有这样说,才能让他放开自己。
逐渐恢复过来,眼睛能看见了,他便见到二人尚在院子里。他抬手轻轻推了一把身边那人,没推动,只好说:“我不能去医房。”
秦临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捧着他回到房里,小心将他放在床上。
有个安稳的地方躺着,段止观舒服了不少。他生怕秦临问自己发生了什么事,先开口道:“你回去吧,我歇一会儿就好。”
身边却没有响起脚步声,他对上那人的目光,似乎十分凝重。
秦临一改往日温和的模样,严肃道:“段止观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一下,若我不在,你整个人躺到地上,那是会出人命的。”
这话好像在用力压住什么情绪。
“知道了,我不乱走了。”段止观自知理亏,道了个歉,顺便给他讲了这几天只有肉吃的事。
听完原委,秦临立刻起身出门。
段止观以为他回去幸灾乐祸了,轻嗤着正打算睡觉,铺上被子解开外衣时,却听见吱呀一声,门又被推开。
他看见秦临捧着个纸包进来,坐到他床边,扶他躺下,帮他盖好被子。
然后浅笑着从纸包里捏起一颗糖,放在他唇畔。
见到食物,他马上紧闭双唇。
“别闹脾气了,身子要紧。”
“那我不喂你,你自己吃好不好?”
“我专门给你拿过来,送到你嘴边,礼轻情意重,你就收下吧。”
“手都举累了,你心疼心疼我,吃了吧。”
“你不吃东西,是不是想一直没有力气,去哪都让我抱着?”
“再不乖乖吃下去,我要抱你、亲你了。”
“你信不信,就你这个半死不活的样子,我该干什么还是照样干?”
……
软硬不吃啊这家伙!
段止观躲开那颗糖,别过头去,淡淡道:“别给我吃东西了,他们就是想看我这副的样子,给他们看就是了……左右他们也不敢真让我死。”
静默半晌,他听见身后轻轻的一句:“只要不死,怎么活着都行,是么?”
“你这种人……不会明白的。”段止观扶着额头,闭上眼缓解晕眩,“我在淤泥里打滚这么多年,能活下去已是万幸,不求那么多……你是莲花,不要管淤泥怎么活着。”
身后的话音低低的,几不可闻:“可是,莲花是靠淤泥才能活的。”
段止观没听懂他的话,已先自己摇了摇头。
他怎么能是莲花,莲花高洁干净,他太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