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江廖音左手举着手机,右手便震动起来。
“……”
“那么大的人了还能丢?你至于么慌成这样。”
纪寒景不?解。他也没功夫解释,只摇头,急声道,“去调门口监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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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里空气滞闷,季韶觉得屋里头那俩一暑假没见还得再唠一会儿,就先到楼底下去透口气,顺便逗逗那只橘猫。
店里的猫不怕?,在前厅来回溜达,很有大佬的架势。跟他玩的时候还三心二意瞄着其他地方,看到路过的客人包包上挂着毛球坠子就瞬间被吸引,跟着从门缝里蹿了出去。
季韶下意识地喊?一声,它没回头。外面正好是黄金路段的路口,车流量人流量都很大,怕它窜到马路上会出什么危险,便不假思索抬脚便跟?上去。
出门看到时心里一咯噔。那只猫就正在马路人行道的中间,有恃无恐地踱着步子。幸好是绿灯,季韶过去把它拎起来,沉甸甸的放在怀里准备往回走。
大概是以为他在闹着玩,一个不防又从他怀里跳出去,小跑到了路对面。
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猫怕水,淋?雨不免招人心疼。季韶心有不忍,上前追了一段,在陌?的路口跟丢了踪迹。
发现周围的环境不太对时,他站着愣了好几秒。想原路返回,抬脚走了两步就又谨慎地退回来。
对自己的方向感一点信任也没有。
都这么大的人了,出门吃个饭都还能把自己绕迷路。季韶一边嫌弃自己一边往身上摸,又是一愣。
连手机都没带。
这下好了,猫丢?,人也丢了。
季韶心里涌起无数大大小小的沮丧。像沸水上的气泡,很快就噗噗破掉溅得到处都是。
他最?近除了吃和?睡干什么都不行。智商和?情商都是负数,想跟路人开?口借个手机,却不知怎么说不出话来。
倒是有好心的小姑娘触及他的目光,主动过来问他是不是需要帮忙。
季韶逃避她的视线,居然拒绝?。
这时才感受到,他被隔离般过?半年,出入实验室和家里,受各种妥帖的照顾。极少见过什么?人,已经不太适应和?人群的正常接触?。
意识到这一点,他的心境骤然发生?变化。
他可是季韶。
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天空中开始淅淅沥沥地落下雨滴,季韶退后两步,站进?公交站里避雨。在反光的站牌玻璃前看清楚自己现在的模样。
为了舒适,他现在到哪里都穿着柔软的家居服。灰白的长袖长裤盖过手腕和?脚踝,甚至穿?一双棉拖鞋出门。过长的头发在脑后绑成啾啾,拉开?后刘海散落下来,遮住?眼睛。
像个离家出走的抑郁少年。
他坐在站牌前的长凳上。低头看着缠绕在手指间的皮筋,对自己产生?巨大的质疑。
刚才吃饭时情绪明明还不错,忽然之间,他的心铺天盖地涌来的难过淹没?。
原本搬出来独居的初衷是能自己顾着自己的。可他现在,已经被江廖音照顾得?活都快不能自理?。
在实验室里经受煎熬,无数次想要放弃是江廖音来陪。结束?漫长的折磨后出舱是江廖音来接。偶尔出门吃吃喝喝,是江廖音全程领着,什么都不用操心。
所以全身心地依赖着他一个人。没有他在的地方,整个世界都索然无味。没有他一起,哪里都不想去。
耳边的雨声渐渐大了。季韶沉浸在无限放大的消极与颓唐中难以脱身。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像是丧失了独立的人格。毫无原则,毫无选择地依附在江廖音的身上。
如果是因为他在戒断过程中对江廖音的信息素难以割舍,因为长时间的浸染受到了影响。那么刨除这样的影响额外带来的过度依赖,他对江廖音真正的感情还剩下几分??
季韶不安地绕着手上的小皮筋,一圈一圈拉扯得越来越紧。直到啪地一声断裂。心里的恐慌也达到了最?大值。
他究竟是因为喜欢江廖音,所以才由此产生?依赖,还是说,他其实只是需要一个可以依赖的人而已?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在许多个难忘时刻中感受到的,自以为坚定的,被爱意包裹的心,在这一刻剧烈地动摇起来。
熟悉的哭泣再次出现在耳边,又因夜雨声的映衬显得格外悲怆。
季韶眼前模糊一片。幽暗的影子环绕在他身上,悄无声息地包围。那些日日夜夜从未停息的怨语中,还吐露出对他的嘲讽和?讥笑。
“别再跟着我?……”
巨大的阴影笼罩在头顶,季韶闭上眼,恍惚间看见冰冷的夜雨下到了他心里。渗透了他脑海中那条永无尽头的小路,雨水漫过脚背,膝盖,胸口,逐渐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他坐在原地,魂魄却仿佛在一片虚无漂浮起来。终于不用再艰难地往前,也无需再往前。
那声音却如附骨之蛆,透过水声淼淼传来。
在讥讽他根本没有真正的爱一个人的能力。在预言,他自以为是的虚假爱意终究会让人失望地离去。
在恭喜,最?后的最?后,他终将是孤身一人而已。
不要再说了……求你。
恐惧和质疑在他的心底迅速扩散蔓延。公交站内空无他人,只剩下他独自与这场漫无天日的大雨抗衡,微小的声音一点点被吞噬,心也随之冷透。
下一秒,整个公交站都被照亮。刺眼的车灯停靠在路边,有人全力奔跑而来,声音焦急而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