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心睡了一整日,庭审的结果,她是在电话里知道的。谭希衡喘着粗气,像是刚刚被人揍了一拳:“这个姓杨的果然是狠角色,我们现在才知道,那天他去医院查证,根本是个障眼法!”
障眼法!
寸心怔住,如果那些照片都是掩护,岂不是说杨戬早就……
谭希衡还在电话那头讲着什么,寸心却已经完全听不清楚,心泡在沸水里一样缩紧,似乎很痛,又似乎已经麻木。
杨戬作为专家证人出席,语音平淡得让人昏昏欲睡:“证物没有更改,这点我信得过你。我唯一怀疑的因素,是病人用药的时间。”
“时间?”高兰英面上波澜不惊,交握在一处的手指却微微泛白。
杨戬不再理会她,抬手摘下了眼镜。原告律师南宫适收到暗示,当即起立提出申请,要求查看病人输液前后护士配药和扎针的监控视频。
“监控我们早在上一次开庭就看过了!”申公豹抗议,“根本没有问题,何必再浪费时间?”
“很遗憾,你看到的并没有显示实际过程。”杨戬看也不看他,只留心观察着高兰英苍白的脸色,“经技术部门分析之后确认,监控的时间线被人修改过。”
时间在一分一秒流逝,放完最后一帧,杨戬将鉴定报告呈给了法官:“据修复之后的监控显示,当日值班的护士在执行医嘱时,擅自变更静滴药物顺序,上午9时给死者进行皮试,没有等待结果就开输液,导致死者青霉素过敏,持续昏迷并引发合并症,多脏器衰竭而死,这才是事实的真相。”
杨戬的口气像是结了冰,锥子一般扎在高兰英的耳膜上:“家属在抢救室外,无从分辨昏迷因何而起,且在病历上,医生的记录仍旧是9时皮试,9时20分开始静滴,因此这个小小的时间差就被修改后的监控视频掩盖了过去。”
申公豹如坐针毡,他知道杨戬刻意收集了高兰英的签名,也从寸心那里了解到,证物的照片正在被仔细研究,完全没想到杨戬会在监控上找麻烦。申公豹咬着牙细细思量,盯着杨戬的眼中直冒出火来,他自成名以来从未遇到过这样的难题,再不曾料到眼前这个看去斯文温和的人,竟然会借敖家的三小姐之手,放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烟*雾*弹。
“我们现在尚不能断定,到底是被告自己,还是她的律师团队一起伪造了这个细节。”杨戬好整以暇的望着申公豹,像是一只按住了猎物的狮子,惬意的露出了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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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戬将身份证交给安检员,刚要往里走,背后却有个熟悉的声音叫住了他。
寸心站在安全线外,隔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颈上俏丽的红色丝巾让杨戬一眼就看到了她。恍惚间,杨戬像是又回到了那个大雾的夜晚,他和寸心在空空荡荡的机场里,共饮着一杯温热的咖啡。
他朝安检员歉意的点点头,收回了身份证和机票,拎着行李挤出了队伍:“你该不是来送我的吧?”杨戬微笑。
寸心低下头,压住了脱口而出的责备,尽量平静的开口:“我是想告诉你,那天你留下的照片,我没有拍照给大哥他们看。从头到尾,他们都只知道你在对证物进行复核,但没有人知道你的重点在哪里。”
杨戬不想她要说的是这话,通身僵硬的肌肉忽然无所措置,只能静静的听着寸心继续:“你真的信任我也好,或者说,你假装将‘重点’透露给我也罢,但我没有背叛你。”
不知从何而来的愧疚涌上杨戬的心头,他抿紧了薄唇,仿佛这样就能阻挡住想要拥她入怀的冲动,却终究无法克制内心的波澜。
“可惜,我还是估错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