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常娥。
这个名字像是一根银针,刺得寸心一个激灵,她下意识的摸摸耳廓,还好,还没像兔子一样支棱起来。杨戬的语意相当客气,这让寸心十分满意,但杨婵和常娥的关系却又使她如鲠在喉。时隔多年,杨婵果然还是同常娥最为亲厚,连逃避杨戬的责问,亦要拿常娥来当挡箭牌——也难怪,谁叫某人就吃这招?
这么看起来,寸心倒像是他们兄妹关系中,彻头彻尾的外人了。
平心而论,寸心确实对杨婵的事情并不上心,原先住在一起,也都是看着杨戬的份上略加照拂——她自己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从小万千宠爱集于一身,怎么想得到去加意维护别人脆弱敏感的神经?
十八岁的杨婵由内而外都是一尊易碎的瓷娃娃,尤其丧亲不久,在感情上更加依赖唯一的哥哥,本能的对寸心的加入有种不能言说的反感。但杨婵是个柔弱如水的女孩子,就算寸心言语上偶有疏忽,也并不会当面跟她计较,只默默忍了,晚间回到房里去掉泪,直到有一次被常娥看见,杨婵的委屈才如久蓄高涨的洪水,沿着破损的堤坝倾泻而出。
杨家的两个男孩性格迥异,老大张扬,老二隐忍,但兄弟俩唯独在一件事情上有着不容置疑的共识——那就是谁也不能欺负三妹。
可想而知,当常娥半遮半掩的跟杨戬透露了杨婵的话,杨戬的愤怒几乎没经过任何预热,就一股脑的喷发了出来。
“你对我怎么不满意都可以,但三妹与此无关。”杨戬挑拣着词语,尽量借着思考的过程压抑自己的情绪,“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先跟我说,我再去和三妹讲,不需要直接冲突。”
“谁和她冲突了?”寸心有点摸不着头脑,“我就是随口一说,她就认真恼了。”
“三妹心细,很多你不在意的事情,她都要往心里去的。”
“那就不是我的问题喽!”寸心摊手,“事事都走心,她活的累不累?”
“不管累不累,她是我妹妹!”
“我还是你老婆呢!”寸心丢了叉子起身,“你单独约我出来吃饭,原来就是为了给你妹讨回公道?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她便叫你兴师动众来问罪,那将来我要是真得罪了她,你还不得要我切腹以谢天下啊?”
杨戬扫了一眼周围诧异的食客,有心要拉寸心坐下,却没动,低声说道:“我不是问罪,只是想跟你谈谈,看能不能稍微收敛下,毕竟三妹还小,总要照顾她一点。”
“还小就有理?还小就可以挑拨离间?”
“三妹没有挑拨离间!”杨戬终于忍不住,立起身来,从钱包里抽出一张钞票丢在桌上,“这些话是她私下对常娥说的,常娥看不过去,才找我来……”
“我说呢。”寸心冷笑,“原来是知心姐姐有言在先,怪不得你这么重视,巴巴的找我出来训话,其实不是为了妹妹,而是得了最高指示。”
“敖寸心!”杨戬气得一捶桌子,震得桌上盘子碗乱颤,周围的食客窃窃私语,有人叫来了侍者,朝这边指指点点。那侍者看了看剑拔弩张的二人,小心翼翼走上来:“请问……二位还有什么需要?”
“没有!”杨戬和寸心异口同声答道,连头都没扭一下。大约觉得自己语气重了些,杨戬吐了一口气,指指桌上的纸币:“我们马上就走,不用找了。”
金发小哥巴不得如此,忙不迭收了钱走人,临走还朝这边张望,寸心却抢先一步,拎包出了餐馆。
大门上的铃铛“叮”的一声,在寸心身后响起,等了许久,杨戬却没有跟上来。她忍不住回头看去,杨戬停在橱窗里不动,似乎是在接电话。寸心才要问,那人一个箭步冲出来,只急急向寸心道了句“我有急事,你自己搭公车吧”,也不等她回答,便匆匆上车而去。
敖三姑娘孤零零站在停车场边上,愣了足足一分钟才想起,杨戬竟然把她丢在了这里!
寸心的双肩低垂。杨戬从不会因为争吵而这样对她,放在平时,无论如何会把她载回家再说。那一天的事出紧急,如果当时她能考虑的清楚一点,也许就不会一步错步步错,那么说不定他们现在还在一起,不会为了这样那样的事情纷争。
也许,她的确是性急了些。
所以杨戬和九霄之间到底有什么交易,是他想要解释,而寸心一直没机会听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