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君,你想想办法,救救我儿。”言麒就这么一个儿子,要让他真正狠下心来对言煜不管不顾,他做不到,何况这次他死里逃生,更加不能让他再出什么变故。
“帝君,不是老儿不救,是老儿无能为力啊。”老君叹着气。
“我儿到底要怎么才能好起来?”言麒有些激动,言煜已经好几日不吃不喝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流泪,一句话也不说,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万分。
“帝君,神君怕是,哎,身死可医,心死,无医啊。”老君皱着脸叹气,心死了,还怎么医?
言煜在房中将两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他全身的力气都像被抽空一般,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脸上的泪痕已经被风干,眼眶涩涩的,有些疼,一双眼睛布满了血丝,喉咙也是干的,这一切对于他来说都不痛不痒。
他微微抬手将手慢慢放在心上,那颗心还在他体内有力的跳动着,还会在他濒临死亡之前替他治愈身体,言煜笑得有些讽刺,他现在是想死,也死不了了,九窍玲珑心,已经在他身体之中成了有意识的心,每当他想要剜心,这颗心都会释放绝对的防护,让他无可奈何,他就算刺身体其他部位,也会很快愈合。
这上天可真恶心,给了一样他不需要的东西,又让他失去他最爱的人。
火璃死了,言煜的心跟着她一块死了,他多么想和她一起去死,留他一个人苟活于世有什么意义?他这一生都将困在她的回忆之中,每分每秒每时每刻都将被回忆所凌迟,终其一生都将在痛苦之中煎熬,永世不得翻身。
言煜脑海之中全是火璃的影子,她的笑她的泪,她最后死之前说的话,她的模样,都快要让他疯掉。
言煜的眼泪不停的掉下来,阿璃,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阿璃,没有你的世界,我真的一分一秒都不想多待下去,阿璃,你为什么一定要离开我。
言煜再也受不了这样的煎熬,他起身跌跌撞撞的冲出门,一路向着赤峰山而去,留下言麒和老君无可奈何。
碧琉站在赤峰山前,看着通天业火,一双眼睛迷离而深沉,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能做的,她都已经做了,到底能不能有结果,她不知道,她只能期盼,期盼这天道不要太残忍,也期盼这赤红的业火莫要太无情。
九婴也同样看着这燃烧的山峰,又看着碧琉,轻叹一声,希望他们所做的一切有用。
正当碧琉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却见一道白影冲进了赤峰山之中,很快熊熊业火就将他吞没,只听得见一声声呼唤阿璃的声音。
这一声声阿璃唤的谁心里都不好受,莲华才止住的眼泪,又情不自禁的掉下来,后来越发的止不住,放声哭泣,莲华从来都没有想过,等她再次醒来之时,没有等到回来的帝君,却迎来了再度燃烧起来的赤峰山和帝君的死讯。
就算看到这赤红火焰不停跳动,不停燃烧的赤峰山,莲华也是不愿意相信帝君真的死了,那么善良的帝君怎么会死呢?她同样也不明白天道为何这么残忍,为什么要对还那样年幼还不满五万岁的帝君这么残忍。
帝君这么多年来虽然顽劣了一些,可是却从来都不曾做过伤天害理,有违天道的事情,反而是天道,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帝君受苦,最后还要了她的命。
碧琉听着那一声声阿璃,又听着莲华的哭声,一瞬间眼眶就红了。
九婴将她拥入怀中,什么话也没有说,他活在这世间,却更像一个局外人,他不能做什么,他原本就是打算一直在凶水之中永远的沉睡下去,可是他遇见了碧琉,这世间他只能护一人安稳,那便是碧琉,他对其他人,都无能为力。
言煜那一声声阿璃唤得人心都碎了,可是很快他就带着一身狼狈被强行送出来,他的头发已经有一些被烧焦,衣袍也被烧破,整个人狼狈不堪,手上和脸上的经络都已经显现出来,消瘦得厉害,一双眼睛还布满红血丝,脸上还有泪痕,他还挣扎的想要再进业火之中。
碧琉看到这一目双手紧了紧,从九婴的怀抱之中出来,上前抓住言煜的领子,伸手就打了他两巴掌,把在场所有人都看愣了。
碧琉忍着泪,揪着言煜的领子,将他整个人提起来,看着他一副颓败的模样,“你少给我要死要活!阿璃死了我们都伤心难过,痛的人不止你一个人,是,你是最痛苦的,你爱她爱到可以去死,难道我们就不爱她吗?我也恨不得我可以代替她,可是她不会同意啊,她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
碧琉的眼泪落下来,“从她在天上跟孔雀女走的那一瞬间,她就已经自己背负了所有的一切,她为什么让你活着,因为她爱你啊,她舍不得让她爱的所有人为她而死,所以她宁愿自己死啊。”
碧琉的眼泪不停的落下,“她让你活着,用她的命换这四海八荒,不是让你这样糟践自己,不是让你把她做的努力拿来糟践的,你明不明白!”
碧琉揪着言煜的领子越来越紧,她有多难过谁能知呢?她好恨自己平常没有分一些时间出来陪她,总是让她孤独寂寞。
碧琉有些失控,“你以为你死了她会满意吗?你以为你死了去陪她她就会快乐吗?她所希望的,是爱她在乎她的人全部都活着啊,你明不明白啊。”
碧琉哭着摇言煜的领子,言煜同样也哭着,脸颊上还有碧琉那一巴掌打的红印,嘴角带着血迹。他怎么会不明白啊,他都明白,可是他真的不能没有她啊。
“我怎么会不明白?可是现在,活着却成了我最害怕的事情,我害怕夜夜翻来覆去睡不着,我害怕好不容易睡着会梦见她的样子,我害怕一醒来就开始想她,我害怕从今往后只要看到红色就会流泪,我害怕这通天的赤红业火生生不息的燃烧在我心上啊。”
言煜这一席话让碧琉和莲华哭的更厉害,是啊,她们也同样害怕啊,曾经那样鲜活那样张狂那样肆无忌惮的一个人,怎么就再也见不到了呢?
止息来的时候,看见三个人痛哭流涕,神色悲怆,他有些不忍心看,对于阿璃的死,没有人不难过,就连他这种已经看过无数次生老病死悲欢离合的人,依旧流了许多次眼泪。
止息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佛言缘聚缘散,相聚离开,一切都在冥冥之中注定好了,她是大荒而来的半块女娲石,而你是天道选中的九窍玲珑心之主,你们本无缘分,只因为在她出世那一日,你对她的惊艳产生爱慕,这才有了一丝交集。”
止息看着那不停跳动的业火,“开始我还不知,为何你同她的命格会纠缠在一起,如今看来,这番结果便是代价了。”
只不过她这一次用命救了整个四海八荒,天道也理应不会那样无情才是。
“都回去罢,仙途漫长,能过得过,不能过也得过。”
几人都停在原地不动,九婴上前将碧琉搂在怀中,“走吧。”
该做的他们已经做了,能不能有结果,一切还得看天意。
言麒一路赶来看着自己儿子这样颓败,说的那一席话,也甚是让他心痛,言麒到言煜跟前,伸出手轻轻为他擦去嘴角的血迹。
“煜儿,你娘去得早,爹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青丘也只有你这么一个神君,你是爱她,你从前为她做的一切,爹也看在眼里,爹都认了,可是她死了,你也要随着她一起死的话,你可曾想过爹的感受?你可曾想过青丘未来要怎么办?”这一次言麒以一个父亲的角色和他的儿子在说话,放下了他身为帝君的架子。
言煜抬起头,他的父亲一张脸上苍老了许多,脸上还带着无尽的疼惜,他的鬓角也有了些许白发。
“煜儿,爹总有一天是要卸下帝君这个重担,是要羽化的,如若你一直这样下去,青丘怎么办?青丘的子民该怎么办?爹不指望享什么天伦之乐,爹只求你能好好活着,好好带着青丘子民过的安稳,煜儿,跟爹回去吧。”言麒说得老泪纵横,他已经不指望言煜娶妻生子,也不会再要求太多,他只希望他的儿,能够好好活着,扛起身为青丘神君的责任。
言煜看着这样的父亲,一时无言,双手慢慢握紧,在他的脑海当中,他的父亲就是天,从来都是雷厉风行的一个人,从来都不曾这样落过泪,而如今,却为他,操碎了心。
止息在一旁静静看着,可怜天下父母心,言煜他身为一个男人的同时,他还是一个儿子,还是青丘子民敬仰的神君,是他们的天。
言煜轻轻闭上眼睛,两行泪从眼角划过,再度睁开之时,比从前更加空洞也更加无神,“我和您回去。”
看着他们两个人离开的背影,止息叹,真正的言煜,死在了赤峰山,他把他的感情他的魂魄通通留在了赤峰山,回去的,是一具只承担着责任的躯体。
这样也好,起码,身还未死,还活着。
“莲华,你随我走罢。”止息看着还在抹眼泪的莲华,轻声道。
莲华红着眼睛摇摇头,“多谢星君好意,莲华不走,赤峰山才是莲华的家,如今帝君去了,莲华也没有家了,莲华只想在赤峰山下住下,哪怕守着赤峰山也好。”莲华红着眼,对她来说,哪怕帝君去了,她留下来看着这燃烧的赤峰山,也是好的。
她眼神坚定,止息看了她一阵,“也罢,若有任何事,就上天来找我。”
莲华点头,便往赤峰山下去,这一住,就是八百万年。
青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