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这是特例,后来发现,并不是。”
季小冬其实是一个特别脆弱敏感的人,“穿书”的这一年,她不过是把自己的恐惧深深埋藏起来,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看,自己催眠自己,自己欺骗自己。她看起来嘻嘻哈哈勇往直前万事不挂心,实际上被她压起来的情绪稍稍露出一点,都会令她心惊肉跳。
我看到很多孩子没有出生就已经死去,我看到很多刚刚出生的孩子被扔在路上,我看到很多还没有镰刀高的孩子背着大大大大箩筐,我看到班里的女同学越来越少……
“我如果不是第一名考上初中,我不知道家里还会不会继续让我读书。也许会,毕竟读书识字的闺女,将来出嫁时也能要个好价钱。但是我想有自己的人生,所有的女孩子们,都应该有自己的人生。”季小冬深深吸了口气,煽动情绪没有任何意义,要改变现状,对抗强大的“传统”,还要有方法。
“如果不直接发钱,而是把钱补到日常的学杂费和生活费里,不知道可不可行。”
季小冬说完,会议室里一时鸦雀无声。
很多事情,在坐的人并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有人当面、直接说出来,用一个女孩子的一生,击碎整个社会粉饰的某些谎言。
“这个事情,我们要重视起来。”齐建国打破沉默,对张勇说:“季小冬同学说的方法,你们再充实再讨论一下,形成一份报告。如果可行,可以先在你们学校做个试点。”
“好的好的!保证完成任务。”张勇点头如捣蒜,这是要给我压担子、担重担,把握好了可以飞升的节奏啊!
之后的事情,就不归季小冬管了。
她被带出去,到旁边的一间休息室里等着继续开会的人散会。
这时候的季小冬并不知道,她在1980年代的这次行动,会在之后产生多大的影响,以致成为社会学研究永远绕不过去的一个重要节点。
“由一封书信,全国展开了轰轰烈烈的平权行动,从生命权、教育权,到劳动权、财产权……真正解放了女性的思想自由和人身自由,把全体女性从父权和夫权的压迫中解放出来……”
现在,这些事情还都没有发生。
季小冬正坐在白色沙发上优哉游哉的喝着水,想着,这次总算结束了吧,以后没我的事儿了吧。我还得好好学习,好好办我的小葵花学习班呢,最近稿费也快花完了,下一篇稿子,是投小麦育种比较好还是棉花防治棉铃虫好呢。
“季小冬。”
季小冬正想着呢,张勇进来了。
他如今对季小冬,说喜欢,还恨得牙痒痒,说不喜欢,还想宣传的全世界都知道这是宁泽初中他的学生,那叫一个心情复杂。
张勇捋了捋脑袋上本就不多的几根头发,得又愁的掉了两根。
“咱市里过几天要开专题整治大会,准备到时候让你再去做个报告。”
“噗!”
季小冬这次是真喷了,呛得咳嗦了好一会儿:“还有完没完,大人们的事儿怎么老喊小孩出头。”
“别瞎说!”张勇瞅了眼门,对季小冬说:“这是多大的荣耀!多少人求都求不来!好好准备,别掉链子!不行我给你写好稿子你去念!”
“不用不用,这个不用。”季小冬连忙拒绝,以您老的思想觉悟,还不得给我跑茄子地里去。
“大会什么时候?”
“下周,具体日子还没定呢,你先准备着。”
“好。”
季小冬答应下来。
出头的椽子先烂,自己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农村小姑娘,不过,谁让头确实是自己挑的呢。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季小冬张开双臂,即便刀子快了更易折,我也愿意让自己是一把锋利的刀,来刺破这压迫和黑沉沉的天!
“发什么疯!赶紧走。”张勇看着季小冬无声的张开双臂看天花板,似乎听到了自己所剩不多的发根断裂的声音。
“哦哦,来了来了。”
季小冬收了戏,有变成乖巧的好学生季小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