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车马颠簸,披星戴月,刘枫旻终于赶在中秋宴前一日,来到皇帝圣旨中交代的地方——乾宁避暑山庄。
“北枕双峰晨曦笑,南山枫华映□□。这里还是当年的模样,一点没变。”刘枫旻站在山庄脚下仰头远眺,芳香萦绕口鼻,一直淤塞的心情顿时舒畅不少。
“刘公子,别来无恙。”一个太监笑着自门内快步走出,来到刘枫旻面前,微一躬身。
“周公公?”刘枫旻略显惊讶,旋即回礼。
周公公笑的和善,又带着几分故交重逢的亲近,“刘公子还记得我。皇上三日前便吩咐我,近几日要天天到这门口等着您,从辰时到日夕,一刻不能晚。真是巧了。刚到辰时,您便来了。”
刘枫旻眼神微动,嘴角勾起,点头作揖,“谢皇上记挂。有劳公公。”
“皇上近几日心情很好,闲暇时总拿着您辞官前写的诗词读上几遍,还会给我讲您以前的事儿,有些个还挺有趣。”周公公虚抬了抬胳膊,做了个请的姿势,带头前行。
刘枫旻跟在身后,默然的听着,望着前方花木掩钰的亭台楼阁,微微一笑,“皇上......这几年,还好吗?”
周公公脚步一顿,回头淡淡的笑道:“若有您在,会更好。”说罢,又顺势放慢脚步,与刘枫旻并肩,低声道:“刘公子虽淡出朝堂多年,但我相信您的品性仍不减当年。如今,皇上刚刚亲政,朝中党派纷争胶着,民间危机四伏,正是需要贤能之臣辅佐,重振朝纲之际。刘公子既来之则安之罢。”
刘枫旻听得出刚才的这一番话,绝非周公公自己所想,而是皇帝借其口的转述,不由得心头一紧,垂了眼眸,不置可否。
气氛一时尴尬。周公公有所察觉,话锋一转,指着西南方一座高耸的楼宇,道:“皇上啊,让我带您先去那儿看看。这是刚建好的。皇上还亲自参与样式的审议呢。皇上说要您给这楼题匾。待下午,皇上与群臣游园时,一同观赏。”
刘枫旻应声跟随,一路思虑沉重,待到了地点,见阁楼危立,明黄点缀,气势逼人,是典型的皇帝寝宫规制,不禁心海翻腾。
我一介布衣,你却让我为你的心意题字?
赵文硕,我该拿你怎么办?
周公公已然早早备好了笔墨纸砚,在旁等候,见刘枫旻出神,出声提醒。
刘枫旻深吸口气,不做犹豫,提笔写下“听风观月”四字,宛若天成,风骨峭峻。
周公公眼见着最后一笔收尾,先一步拍手称好,“皇上果然所言不错。刘公子虽然五年闲云野鹤,但心与人仍与字一样,苍劲有力,正气凛然。”
刘枫旻搁笔敛袖,淡淡一笑,“我希望,皇上能在这楼上看的风月是天下人才四方来投,看千万城池锦绣富足。”
周公公激动道:“刘公子心意,我定会呈秉。我这就带公子前往住所,等下午便可君臣相见。”
午时过后,一个小太监来通知刘枫旻前往游园。
刘枫旻到时,皇上赵文硕与恭王赵裕瑜、诸位大臣已然站在楼外的廊桥上闲谈。
楼是午前他题字的楼。
臣则有三十余人,有曾经的同僚,有新的面孔,当然少不了为官时的老对头顾宗慎。
他飞快的环顾四周,不见其他官吏赶来,顿觉君臣只在等他一人,眸光瞬暗,快步上前,行叩拜大礼。
“刘卿,好久不见。快快平身。”赵文硕一袭明黄常服,立在群臣中央,比五年前多了几分威严,但眼中还是藏不住欣喜。
刘枫旻恭敬起身,微垂着头,谨慎的退到末位,不再多言。
赵文硕的话一直在他耳边打转,一直窜到心理,让他忍不住回忆往昔。
他不用抬头看去也知,此时,赵文硕正盯着自己,嘴角含笑。
“哟,这不是刘......呃......”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刘枫旻头也不抬,一下就辨出这阴阳怪气的话定出自太常寺卿之口,接着正声打断道:“小民正是刘枫旻。”
太常卿憨憨一笑,连连道是,中却带讽刺,“哎呀,若不是当年事,刘公子太过执拗,又何以会沦落至此?可惜。可惜。”
刘枫旻不恼反笑,“我闲云野鹤多年,并不觉得惆怅。反倒是让太常寺卿大人忧心了。”
“陈年旧事,何必重提。朕倒觉得刘卿是个既来之则安之的性子。从不需要可惜二字。”
“皇上圣明。臣听说,这阁楼的匾额正是刘公子所题。刘公子为官时,书法便堪称一绝,名誉朝野。而今,五年过去,不知可有更上一层。臣等皆翘首以待。”太常卿说罢,群臣附和。
“朕也想一睹风采。”皇帝点头,示意周公公掀开盖在匾额上的红绸。
数十双眼睛不约而同的紧盯,一时间周遭安静的可闻叶落。